太监的问题,在隆庆即位之初就开始显现,那时候内阁曾奏请派御史等前去盘查内府各监局钱粮,隆庆也下诏允办,但御史刚进入库内,便遭到太监们千方百计的顽强抵抗。
御用监一名叫崔敏的太监奏请免查,御史们则坚持盘算清楚,认为“诏令已下,不宜以中官言辄罢”,并弹劾崔敏等太监“抗违明诏,当治罪”。
两方激烈对峙之时,隆庆却偏袒太监,再下一旨,推翻原有的诏令,只允许御史盘查嘉靖四十一年以后的帐目,还规定“其诏内不载者,亦不许概查,敏等勿论”。
其后,还对坚持要查核钱粮和弹劾太监崔敏的官员予以廷杖贬斥。
对于这些有隆庆袒护,气焰极其嚣张的太监,朝中官员无论如何上奏章弹劾,以自己的仕途相逼,隆庆都无动于衷。
想不到,最后这帮人却被皇太子收拾了。不得不承认,能治他们这位皇上的,只有他的亲儿子。
这一日,张居正到文华殿给朱翊钧上课,小家伙坐在窗下,仰起头,手里拿着一颗宝石迎着太阳观察。
张居正站在他身后,小声问冯保:“殿下这是在看什么?”
冯保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朱翊钧看了一会儿,就把那颗宝石拿下来了,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把玩:“张先生,这些珠宝饿了不能当饭吃,冷了也不能当衣服穿,我父皇怎么那么喜欢呢?每年都要让人去采买。”
张居正笑道:“等殿下大婚之后,就知道它的用处了。”
朱翊钧不知道什么叫大婚,也不关心这些。他拿袖子擦了擦宝石,非常珍视的用帕子包起来,放进随身的荷包里。
张居正看不懂了,不记得他的衣冠上镶嵌有这样的宝石,看起来也不像是隆庆赏赐,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宝贝,好奇的问道:“殿下这是……”
朱翊钧笑道:“这是我捡的。”
“捡的?”
朱翊钧说:“对,在万寿宫的龙椅下面捡的,应该是皇爷爷衣冠上落下来的。”
张居正看着他,看着看着竟有些出神。他真的是个很重情义的孩子,世宗驾崩两年多,他仍是一直将皇爷爷放在心里。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就养在世宗身边的缘故,朱翊钧和他的父皇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却像极了他的皇爷爷。
因此,许多嘉靖朝的老臣,私底下都将他们这位皇太子称作“小世宗”。
但张居正却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和他的父亲不一样,和他的祖父也不一样。他聪明、独立、善良、真诚,善于思考,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
想要成为一名圣明的君主,必不可少的前提正是对权力和国事永远保持旺盛的好奇心。
“张先生?张先生!”朱翊钧从炕上下来,去拉张居正的手,“你在想什么呀?”
张居正脱口而出:“在想你。”
朱翊钧大笑:“我就站在这里的呀,张先生要是想我
,就多看看我吧。”
张居正也跟着他笑:“想起第一次给殿下授课,殿下还没有书案高。”
朱翊钧向他举起手:“要张先生抱才能坐在椅子上。”
见他举手,张居正也下意识伸出手,朱翊钧却又收回手,背在身后:“张先生现在抱不动我啦!”
“……”
张居正无奈的摇了摇头,目光落到书案上,那只洁白莹润,如凝脂一般的白玉雕木兰花笔筒上。朱翊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是懋修送我的生辰礼。”
张居正问:“殿下可喜欢?”
“喜欢呀!”朱翊钧伸出食指,轻柔的碰了碰那笔筒翻卷的花瓣,“可喜欢啦,每天看着它,读书写字都更有趣了。”
张居正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夏天到了,朱翊钧期待已久的消暑方式就是游泳。去年刚学的,可学会不久,天气就凉快了。
现在正是盛夏时节,玩水的好时候。冯保一开始教他游泳,本意是让他多掌握一门求生技能,现在却变成了娱乐活动。朱翊钧还嫌弃清宁宫的池塘太小,不够他发挥,吵着要去北海游泳。
冯保摇头,果断拒绝了他:“这事儿,殿下就别想了。”
朱翊钧甩着湿哒哒的头发:“为什么?”
冯保说:“不安全。”
朱翊钧却说道:“我现在水性可好了,小野他们都游不过我,只有与成和思云能跟上我。”
冯保解释道:“是我不安全。”
“嗯?”朱翊钧没听懂,“大伴,你都没下水,只在岸上看着,怎么不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