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为人仗义,左右逢源,善于结交。除了陈洪、藤祥这些眼高于顶的大珰,他和低下许多品阶虽小,但手中有些实权的小太监,关系都处得很好。
陈炬与他不同,陈炬是一个很正派的人,看起来与世无争,私底下也不与人结交,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是:“我只守着八个字:祖宗法度,圣贤道理。”
就算是朝中许多大臣,也很敬重他的人品。
他俩一起想想办法,让一个秀女落选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却没想到,在促成此事的过程中,还有另外的收获。
他们发现,腾祥和他手底下的人,这次去江南为隆庆搜罗天下美人,又从织造局搜刮钱财,一来二去从中捞到的好处数目惊人。
两人把前因后果告诉了朱翊钧。若是换了以前,朱翊钧第一反应是去告诉隆庆,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呀?”
冯保故作一脸惊讶:“还要证据呀?”
朱翊钧手里拿着笔,正在练字,顺手给他写了四个字:“口说无凭。”
“当然要将证据啦!我父皇这么信任他身边的太监,如果没有证据,他又要敷衍我。”
“行!”冯保笑道,“我来想办法。”
陈炬撞一下他的肩膀:“你有什么办法?”
冯保冲他眨眼:“等着瞧吧。”
没过几日,冯保果然将一本小册子放在了朱翊钧的书案上。
小家伙拿起来翻了翻,诧异道:“这是什么?”
冯保说:“账本。”
“是这次腾祥去江南的账本?”
冯保点点头:“不仅有藤祥,这里面还有陈洪的事儿。”
“怎么拿到的?”
“喝了几顿酒,从他徒弟那里套出一些消息。”
朱翊钧问:“喝的什么酒?”
冯保笑道:“长春酒。”
朱翊钧皱眉:“我给你的?”
“是,殿下赐的。”
朱翊钧嘟嘴:“我给你的酒,你竟然请别人喝。”
“额……”冯保无奈摇头,“殿下,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藤祥这徒弟,前些日子给皇上制作了一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
朱翊钧问:“什么玩意儿?”
“额,这……”
反正就是隆庆下半身那点爱好,让一个太监向一个孩子介绍这些,实在有些为难冯保了。旁边还有个为人正派的陈炬,拼命瞪他,不许他说这些。
冯保只好糊弄他:“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太监最近被科道官弹劾,恐怕要牵连到藤祥,藤祥想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身上,把自己摘出来。”
朱翊钧说:“所以他想投靠大伴,主动交出了这本册子?”
“哪儿能?只是喝了几次酒,说了说他的难处。这册子是我与他喝酒时,让小野去偷的
。”
朱翊钧笑道:“那小野有没有挨揍?”
小野在门口守着,闻言探个脑袋过来:“差一点,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说着他还用手抚了抚胸膛,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朱翊钧被他笑死了,小手一挥:“赏你两瓶长春酒,喝去吧。”
小野赶紧跪下来:“谢殿下赏赐。”
现在有了证据,冯保以为朱翊钧立刻就要拿着那本小册子去找隆庆告状,出乎意料的是,朱翊钧放下了那本册子,继续看他的书。
冯保和陈炬对望一眼,这可不像他的急性子。冯保又试探性的问道:“殿下,咱们现在有证据了。”
“嗯!”朱翊钧说道,“先放着吧,再等等看。”
陈炬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殿下在等什么?”
“等时机。”
说是等,但朱翊钧也没有坐以待毙,他有张先生。第二日进讲完毕,朱翊钧就把册子拿出来给张居正看。
隆庆一向亲近太监,对于外臣只信任高拱。这个时候张居正并不想和司礼监对着干,最好的局面是让高拱出面。
但高拱和陈洪关系不错,他这次能回来,也有陈洪一份功劳,藤祥是陈洪的下属,两个人一直以来都在一条船上。根据小册子的记录,有至少六万两白银运到了陈洪的私宅。
对于皇帝身边的太监,高拱的原则一向是,让他们陪着皇帝玩儿,不要来插手国政。陈洪、藤祥等人显然符合他的要求。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高拱都不会出这个头。
这边,朱翊钧还没想出个对策来,那边又出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