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也跟着跪下来,隆庆走过他的跟前,弯腰把儿子拉起来,牵着他转到了屏风后面。
朝堂上只是一个决策,具体如何实施,还得下来之后,内阁召集相关人员开会商定。
后来,朱翊钧查阅过大量福建送来的奏章,与张居正再次聊起这件事的时候,他才明白
,令徐阶不得不答应开海的根本原因是,短短几年时间,东南沿海走私商贩迅速发展,已经有多个颇具规模的海商,朝廷若是再不放开海禁政策,他们之中极有可能再次诞生一个,甚至多个“王直”那样规模的走私团伙。
王直可是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在海外还有自己的领地,眼看着就要自立为王,发展出独立政权。
这样的土皇帝,有一个就已经让大明吃不消了,多来几个,皇上和内阁得天天愁得睡不着觉。
在这样的形势下,再坚持什么祖制,那就真的是不顾大明王朝和沿海百姓的死活。徐阶不是严嵩,他有底线,断然不肯背上这样的千古罪名。
开放海禁,让他们在朝廷严格管控下,合法进行海外贸易,对于这些海商,也是一种牵制。
就像徐泽民在奏梳中提到的:“市通则寇转而为商,市禁则商转而为寇。”
不久之后,内阁就呈上了具体开海的方案。朝廷先以福建漳州府月港为治所设立海澄县。
海澄县建立之后,朝廷在此处开设月港洋市,允许商贩到东西二洋进行贸易。
“王安,”朱翊钧趴在书案上,头也不回的喊,“把那本《筹海图编》给我拿过来。”
王安小心翼翼的问:“哪本?”《筹海图编》有二十多本。
“就是我这几日看的那本。”
朱翊钧话音刚落,书已经递到了他的跟前,朱翊钧的目光落在拿书的那只手上,那是冯保的手。
小家伙把书翻得哗哗作响,终于翻到了他想看的地图。
那图绘得太小,朱翊钧扭着身子,歪着脑袋看了又看,冯保又赶紧给他递了个放大镜过来:“殿下在找什么?”
朱翊钧接过来,不去看图,反而抬起头来,透过凸透镜去看窗外的太阳。
阳光投在他的脸上,给他镶了一道金边,还能看到脸上细小的容貌,漂亮得仿佛仙境走出来的。一旁的太监跟了他这么多年,也看不够。
冯保手掌覆盖住镜片:“殿下,仔细灼伤眼睛。”
“好吧!好吧!”朱翊钧又伏在书案上看地图,“这里,这里,就是这里!”
冯保凑过去看,小家伙拿着放大镜指给他看:“大伴,你瞧,这里就是月港!”
上扬的语调,听得出他愉悦而得意。
冯保看着他笑得格外温柔:“殿下真是厉害,这么小的地方都能找到。”
“嗯!”朱翊钧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地图上,“这个地方真的好小,旁边看起来都是山,这上面还说‘僻处海隅,俗如化外’。”
他一手托着下巴,仔细思考,好像发现了什么:“这看起来不是个好地方,又远又偏僻,一点也不热闹。”
冯保说:“殿下再往后看看。”
朱翊钧翻过一页,后面有写着:“闽人通番,皆自漳州月港出洋。”
“嘉靖三十年,朝廷在月港建立靖海馆,增设通判理事。”
“海盗、倭寇占据
月港,海商张维等二十四将又结巢盘据,朝廷完全失去对月港的控制,此地形同化外。”
小家伙双手托腮思考了一会儿,一条腿在后面翘起来:“我明白了!”
“现在这个地方都被那些商人、海盗还有倭寇占据,朝廷已经管不了他们了,现在咱们开海,在这里建立海澄县,开放,既可以把失去控制的地方重新收回来,又可以将那些海盗、倭寇都变成商人,一举两得!”
冯保夸赞道:“聪明!”
朱翊钧说:“是几位阁老厉害。”
几位阁老的厉害之处不至于此,后面还有许多细则,将民间海外贸易限制得明明白白:
第一,绵延几千里的海岸线,开放的只有月港一个偏僻的海港。
第二,只有福建籍才能从事海外贸易。
第三,出海船、货物必须经过严格申报,且不能随意更换。
第四:禁止商船前往日本,否则都按倭寇处理。
第五:必须在规定时间返航,否则斩首。
其他还有一些繁琐手续,尽管这次开海限制颇多,但仍然让福建沿海商民看到了发家致富的希望。
不管怎么说,这个历史性的决策最终得以顺利推动。预计明年就将为朝廷带来至少两万两白银的税收。
朱翊钧受当初听的那些抗倭故事的影响,对于开海政策,一直保持着积极态度。
他问冯保:“既然开海有这么多银子,那我们为什么不多开一些地方呢?浙江、广东都有海,还有福建其他地方,这样,朝廷和百姓都可以赚好多好多银子啦!”
他毕竟年纪还小,对于经济和金融,没有什么概念,只是单纯的认为,既然是大家都能赚钱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多做呢?
冯保牵着他的手,带他来到窗下的炕上。炕桌上摆着棋盘,小家伙最近在学习下围棋。
“殿下,你觉得我们从海外赚很多很多银子是好事吗?”
朱翊钧蹬了靴子,盘腿坐在炕上:“不是吗?”
“当然不是。”
朱翊钧震惊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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