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最近的两名太监,赶紧上前去扶,却没碰到李良钦,反而是拦下了往前冲的朱翊钧。
而那个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李将军,却在朱翊钧行将撞上之际,身形一晃,也不知怎么的,就侧身闪到了几步开外。
朱翊钧推开太监的手,转过身来,不可思议的看向李良钦,后者正抖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他。
朱翊钧向他伸出手:“李将军,我的宝剑呢?”
李良钦双手本是背在身后,听他这么一问,便拿出右手,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朱翊钧定睛一看,眉心就皱了起来:“这是……长剑?”
李良钦点点头:“没错,这正是我为殿下准备的。”
“胡说!”朱翊钧生气了,“这明明就是一根棍子。”
那确实是一根棍子,长短粗细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孩子打造,拿在李良钦手中反而小巧的像个玩具。
朱翊钧在街边小摊买的那把木剑都比这根棍子精致漂亮。
小家伙不干了:“说好的教我荆楚长剑,为什么变成了棍子?”
李良钦比他更惊讶:“殿下可知什么是荆楚长剑?”
朱翊钧歪头:“是一套很厉害的剑法。俞将军用它打败了少林高僧和叛军,还著了一本《剑经》。”
李良钦摇摇头,又问道:“那殿下可曾看过俞将军所作的《剑经》?”
朱翊钧摇头:“没看过。”
李良钦大笑:“难怪殿下不知道,《剑经》其实讲的正是棍术。”
“棍术???”
李良钦又把手里的棍子往前递了递:“没错,就是棍术。”
朱翊钧不接,摇着头往后连退了好几步:“我才不要学棍子。”
这个剑法变棍法对于朱翊钧的冲击实在太大,他所有的美好幻想在这一刻都幻灭了,以为跟着李良钦可以习得非常厉害的荆楚剑法,却没想到,竟然是一根粗糙的小木棍。
那他还不如跟着陆绎学绣春刀,绣春刀多好看呀。
李良钦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殿下不喜欢?”
“不喜欢。”
“我这儿还有一样,殿下瞧瞧喜欢不喜欢。”
李良钦另一只手也从身后拿出来,他手里也拿着一根棍子,比另一根更粗,更长,前端黑不溜秋,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
朱翊钧问:“这是什么?”
李良钦道:“这是老夫今早刚去厨房寻来的烧火棍子。”
“烧火棍子?”
李良钦点头:“所谓‘荆楚长剑’,正是‘烧火棍法’。”
他把两根棍子都递到朱翊钧眼前:“殿下
() 不必客气,挑一根便是。”
“……”
朱翊钧嘴噘得老高,都能挂油瓶了:“不要,我要学剑法!”
李良钦问道:“殿下可曾听过,用棍如读《四书》。”
朱翊钧摇头:“没听过,但《四书》我已经读了两本。”
李良钦赞赏的点头:“殿下小小年纪,就已经知晓圣人之道。”
“用棍就好比读《四书》,刀、枪、剑、钩,如同各习《六经》中的一经。把《四书》读明白了,六经之理亦可明了。若能精通棍术,则其余武器之法,也能从中领会。”
朱翊钧听得格外认真:“李将军的意思是,只要学好了棍术,就不用再学剑法和刀法,自然就会了,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
“各种兵器都有他的独到之处,但归结起来大同小异,招式都有相通之处。学会了棍术,再领会其他武学,就更容易些。”
李良钦看向朱翊钧:“怎么样,殿下要跟老夫学习棍术吗?”
朱翊钧跟着李良钦习武已经近半年,前面无论是站桩,还是拳法都是为了后面习武做铺垫,现在要他放弃,他自然不肯。
棍术就棍术吧,等他学会了棍术,以后想练剑法练剑法,想学刀法学刀法。
朱翊钧咬咬牙,接过那根小木棍:“学!”
“记住了,中直八刚十二柔,上剃下滚分左右,打杀高低左右接,手动足进参互就。”
“……”
这一日,朱翊钧休息。一大早,嘉靖就把人叫来了身边,考了考他平日都学了些什么。小家伙背书流利、字也写得愈发漂亮,手里拿根小木棍,还能在大殿中舞得虎虎生风。
嘉靖被他哄得开怀大笑,恨不得去把内阁那几个老头都叫来,炫耀一番。
小家伙来到嘉靖跟前,仰着头求表扬:“皇爷爷,我厉不厉害?”
“还不错,”嘉靖从他手里接过那根小木棍,“这是什么,擀面杖?”
“才不是擀面杖,”朱翊钧纠正他,“这是烧火棍!”
嘉靖转头去看黄锦:“还不如擀面杖。”
朱翊钧挠了挠脑袋,听起来擀面杖更厉害:“那明天我就把它换成擀面杖。”
嘉靖捧着他的脸搓了搓:“你个小傻子。”
朱翊钧眨巴眨巴大眼睛,问他:“我是小傻子,那……”
嘉靖瞪他:“嗯?”
小家伙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我才不傻呢。”
嘉靖这儿正逗孙儿开心呢,外面太监来报,徐阶来了。
嘉靖刚还在想,要把内阁叫来炫耀孙儿,徐阶自己就来了。
“宣。”
徐阁老可不是无缘无故来找皇上闲聊,他是有事而来,事儿还不小。
朱翊钧捧了本书,坐在嘉靖旁边翻看,就听徐阶说道:“启禀陛下,近日,一名为罗龙文的倭寇扬言,必取臣与邹应龙首级,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这一句话里带出了两个名字,两个都让朱翊钧觉得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