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认为……”
太医再次欲言又止,嘉靖耐性有限
,沉声道:“说。”
那太医立刻跪了下来,接下来他所说的话,很有可能让他丢掉性命:“臣认为,景王妾室并非自然生产,而是提前服用了催产的药。”
嘉靖面色更加阴沉:“你是说,景王故意让孩子早产?”
“他为什么这么做?”
“……”
太医不知道,但嘉靖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你可知道诬陷亲王是什么罪过?”
“臣不敢,”太医头磕在地砖上,发出清脆声响,“太医院出诊至少两名御医,且都有病案记录。那日臣与吏目进入房内就闻到了浓重的麝香的气味。”
嘉靖又问:“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麝香气味浓烈而特意,挥发性极强。具有开窍醒神,活血通经,消肿止痛之功效,无论内服还是外用,皆可堕胎,臣绝不会认错。”
嘉靖催促道:“接着说。”
“臣以为,使用微小剂量的麝香,或许只是让产妇提前生产,并非堕胎。”
“……”
嘉靖坐在龙椅上,不再说话,面色阴森得可怕。
他不立太子,朝中官员“讳言储贰,有涉一字者死”,并且说到做到。前两年,原任春坊中允的郭希颜以“严嵩欲谋害裕王以摇动群情”为由上疏,明着是请求立储,实则数落皇上不是。
嘉靖看后大怒,说他:“欲以片言之间别,疏君臣父子兄弟,自古邪臣以死博功名,未有如希颜者也。”
然后将其处死,并枭其首级传阅各省。
正因为如此,出生仅仅比裕王晚了25日的景王看到了希望,一直没有就藩。
事实上,这也是他默认的。他不喜欢裕王软弱的性子,反而纵容景王的猖狂,后来发现,这儿子也是个蠢货。
他不过是看裕王生了儿子,所以着急了,这才着急忙慌生个儿子,还丧心病狂的用这样的手段生在了重阳节,因为他很清楚,他的父皇每日问道修仙,图的就是个长生不老。
皇孙降生在重阳节当日,这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天降祥瑞吗?
虽然笃信“二龙不得相见”,嘉靖和两个儿子一年到头见不了两次,但毕竟是亲儿子,他多少也有些了解。
以景王那脑子,绝对想不出这么狠毒的争宠伎俩,背后一定有人给他出谋划策。
想想他平日和哪些人来往密切,再加上相似的形势风格,就不难猜到,这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嘉靖沉吟半晌,下面的太医个个提心吊胆:皇帝不会为了隐藏儿子的罪行,把他们都砍了吧?
皇帝虽然确实有点疯,但还没疯到这个份儿上。
嘉靖让人取来医案,他亲手把那日的记录撕下来,投进了火炉中。几位太医想活命,就把嘴闭紧一点。
很快,嘉靖就下旨让景王就藩。景王还想再挣扎一下,上疏请求年后再走。嘉靖不允,
藩地他都选好了,就在湖广布政使司德安府安陆县
。
安陆县可是个好地方,景王的爷爷,嘉靖他爹兴王朱祐杬的封地。
在兴王就藩之前,这里曾有过两位藩王,最后的结局都是因为死后没有子嗣承袭爵位而裁撤。
兴王也觉得这个地方不太吉利,在弘治四年改封长寿县。
弘治八年,孝宗又封岐王朱祐棆于此,六年后岐王薨逝无子,王府再度空置。
正德元年,武宗封寿王朱祐榰于安陆,寿王长寿,活到了嘉靖三十年,但仍然没有子嗣。
嘉靖匆匆给儿子选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也属实是没办法,到了他们这一代,好的地方已经封得差不多了,可供选择的地方太少。
而最关键的是,兴建王府还要在旁边建家庙、祭坛等一系列配套设施,耗时耗财。
安陆的王府是现成的,景王带着妻妾直接过去就能住下来。
按照祖制,亲王就藩,需安排1200名护卫。嘉靖大抵是太着急送走小儿子,给他减了一半,只有600人护送。
景王再次上疏,此去三千里,父子二人此生恐难再见。临行前,他想最后再见父皇一面。
嘉靖仍旧拒绝了,让他别磨蹭,赶紧走。
景王就藩国,关于东宫之位的流言蜚语就此平息。
虽然嘉靖仍旧没有立储,但裕王仍旧居住在京城,俨然已经是实际上的储君。
朱翊钧从万岁山下的果园中,摘了几大篮子水果回来。他最喜欢的就是其中的秋白梨,又大又甜,水分还足。
于是,小家伙迫不及待的给他喜欢的人分水果:“王安一个,万化一个,大伴一个。”
“与成一个,思云一个。”
这时候,篮子里已经所剩无几,小家伙挑来挑去,终于挑了一个抱在怀里:“小皇孙,最大那个!”
“……”
旁边几个太监乐不可支:“要不怎么说,咱们小主子最聪明。”
朱翊钧抱着那个最大的秋白梨思索片刻,又放回篮子里,拿了个小一点的。
王安好奇道:“小主子为何不要大的?”
朱翊钧却说:“最大那个,我要给张先生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