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吗?
西湖和歌舞有什么错?
古往今来,哪位文人雅士不爱西湖,不爱歌舞?
王朝兴盛、河清海晏的时候,就夸“浓妆淡抹总相宜”,王朝衰落、国破家亡,就问“西湖歌舞几时休”,这对西湖不公平。
几千年来,它就在那里,岁岁年年、四季变换,不少文人墨客慕名而来,留下不朽诗篇。
朱翊钧正处于一个孩子对世间一切充满好奇,且渴望探索的阶段。没有哪个孩子生来就会当皇帝,喜欢热闹也是孩子的天性。
孩子有什么错,非但没错,他还看到了事物的本质。
美景没有错,美人也没有错,错的是掌权者的无能和不思进取。
就算西湖歌舞已经休了,别处的地方歌舞也会彻夜不休。只要掌权者不想干活,处处都能歌舞升平。
张居正的手指仍旧停留在朱翊钧的脸上,前些时候他还瘦一些,这几天丝毫不受炎热天气的影响,小脸蛋又圆回来了。皮肤细腻如豆腐一般,叫人只敢轻轻碰触,稍微使点劲儿,都怕弄疼了他。
张居正一晃神,赶紧收回手。虽说朱翊钧是他的学生,但毕竟也是皇孙,又是在太液池边,人来人往,让有心之人看了去总归不好。
那小团子仍旧仰着头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张居正正要说两句缓和气氛的话,朱翊钧又抢在他之前开口了。
“张先生,要不还是西湖歌舞错了吧,”小家伙一脸纠结,“反正我觉得不是我错了。”
“……”
这也太可爱了,看他一眼,心都要融化。别说他没有错,就算是他犯了错,被那双无辜又澄澈的大眼睛盯着,谁还忍心责怪他。
朱翊钧是一点也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上前一步,去拉张居正的手,问道:“对不对?”
张居正点点头:“殿下说得是。”
烈日如火一般炙烤,树上的蝉叫得更加欢快。朱翊钧眨了眨眼,汗水已经流到了眼睛里,刺得他难受。
张居正摸了张手帕出来,细细的替他擦去汗水:“外面天热,殿下快些回去罢。”
朱翊钧松开他的手:“先生记得撑伞。”
冯保让王安带着朱翊钧往回走,他自己则留下来,对着张居正一揖:“殿下年幼,童言无忌,若是说了什么不合礼数的话,张大人不要介怀才是。”
张居正说道:“殿下聪颖伶俐,小小年纪就有自己的见解,这是好事。”
冯保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多心了。”
朱翊钧被嘉靖宠坏了,在帝王跟前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在其他人面前更是随心所欲。
但张居正不是其他人,在未来的日子里,他对朱翊钧,甚至整个大明王朝有多重要,冯保很清楚。
他就怕小皇孙心直口快,一不小心说了什么让张居正多想的话,两个人间生嫌隙。
张居正说道:“冯大
伴对殿下一片忠心。”
“殿下日后还需张大人悉心教导。”
“……”
两个人互相恭维两句,那边朱翊钧三步一回头往他们这里张望,冯保这才别过张居正,赶紧最上去。
时间一晃又到了秋天,天气凉爽下来,朱翊钧又恢复了每日上课。十天休息一天。
他这和皇太子出阁读书还是有很大区别,也没有那么严格,万寿节、中秋节、重阳节……逢年过节,想让他休息,就让他休息,全凭嘉靖一句话。
重阳这日,秋高气爽,嘉靖闲来无事,又带着朱翊钧登高。
祖孙两人先去了果园,朱翊钧品尝了刚成熟的柿子,摘下最大的一个,欢天喜地的捧到嘉靖跟前:“皇爷爷,柿柿如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嘉靖大笑着接过柿子,在手里颠了颠,“还是我这小皇孙贴心呐。”
这小家伙做的事,说的话,总是能让他打心底里欢喜,总是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脑袋,或是抱抱他。总之,比那俩儿子强多了。
嘉靖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和蔼的帝王。年纪越大,越是阴晴不定,又暴躁易怒,在他身边伺候的人,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哪怕一点微不足道的差池,说不定就能惹得龙颜大怒,轻则拖出去廷杖,重则丢了脑袋。
可是,每次有这位小皇孙伴驾,大家的日子都要好过不少,因为他总是能哄都帝王开怀大笑,性情也没那么暴躁。
朱翊钧让人给他摘了好多柿子、山楂和白梨,收获颇丰,说是要带回去分给大家。
逛完了果园,下一步自然是去看他的小动物。
麋鹿被人声惊扰,躲进树林深处,又从树后探头张望。
嘉靖问看守这里的太监:“胡宗宪送来的那两头白鹿去哪里了?”
太监战战兢兢地跪下称:“回陛下,白鹿十分警惕,稍有风吹草动,就不寻踪迹,平日也不轻易露面。”
嘉靖沉吟一声,没有说话。
太监匍匐在地,心里慌得很,若是皇上现在非得看那两头白鹿可如何是好。
他又忽然想起跟在皇上身旁的小皇孙,那可是两头白鹿的老熟人,训得服服帖帖的。
太监撞着胆子抬眼去看,朱翊钧正趴在一个果篮上,挑了个最大的山楂就要往嘴里送。
冯保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朱翊钧咬了一口,鼻子眼睛立时皱成一团,活像个刚出笼的包子,又好笑又可爱。
小家伙咂咂嘴:“可真酸呀~”
他听到嘉靖在问白鹿的事,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万岁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知上哪儿去把那两头白鹿找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