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抓紧时间,神族和魔神都不会给他太多时间,一旦他们从神女的所作所为里回过神来,就会来抓他
。
这个时候,沧海动了。
是荆沉玉。
沧海已经完全无法操控这具身体。
作为最后一丝残魂的大魔守着自己的墓穴,在昭昭和荆沉玉进来的一瞬间,他就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他将他们一步步引到这里,走进他与神女的过往中,想看看他们会如何选择。
却没想到,荆沉玉带着他,看见了他当年的另外一种可能。
若他没有狠下杀手,在魔神催促时便夺走了神女的生命,她也是会……死的。
只那死,是为了他。
这是她的残念吗?沧海知道,那进入她体内的心魔在最后始终无法操控她的身体。
那是她的执念,她身上熟悉的味道。
不见了。
她彻底离开了。
多少年了?沧海不记得了,他只是透过荆沉玉的眼睛,呆呆看着他捧起那颗跳动的心脏。
幻境还没有结束,荆沉玉作为沧海,做出了一个选择。
他没有用心脏上的血脉分割关系,只是快速研究了一下,做出判断——不一定要剖心这样极端,神女这样做,更多是因为无法面对后面的一切,一心寻死。
他若要分割和昭昭的关系,的确得从心脏入手,但不至于走到剖心那一步,可即便不这么做,后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可能会因心的缺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但是,没关系。
没有关系。
抬头望向魔神,对方还在说神女是在欺骗沧海,其实真正的分割方法是神魂剥离,神女这么做是想彻底毁掉沧海想要自由的梦,是在害他,他应该站在同族的魔这一边。
而沧海在原本的轨迹里,应该是按照魔神所说,在杀死神女前剥离了神魂,所以最后才会死。
死后留下了这座墓,留下了那个方法,被他们知道并使用了。
已经使用了,昭昭要如何逃离死的命运?沧海那样的上古大魔都没逃掉。
荆沉玉忽然意识到,不破不立。
沧海没逃掉,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完全分割开,宿主还死了,没重来的机会,但荆沉玉还活着。
昭昭这次死了也没有关系,他还在,既然神魂剥离不算完整分割,他就还能将她从黑暗里带回来,重头来过。
等到那时,他就能将自己的心换给她了。
荆沉玉缓缓站了起来,手里握着那把魔神让沧海杀掉神女的匕首,低声说道:“我要做一件事,结束这一切。”
沧海在心底问他:“你想做什么。”
“做你现在想做,我也想做的事。”
荆沉玉扬起了匕首,在沧海的注视下,狠狠插·进了心脏。
“你应当不想用她的心。”荆沉玉嘴角流出血,“你应该也不想独活。”
神女和沧海,是宿主和心魔,他和昭昭也是。
这看似相同的关系,却因为男女相反而变得不一样。
他和沧海是男子,所做出的选择,和神女与昭昭这样的女子是不一样的。
一如沧海曾经的狠毒到底,一如此刻幡然悔悟,拔刀自刎。
巫山之上,沧海的身体缓缓倒下,倒在了他最爱的神女旁边。
他看着她,慢慢伸出手,和她一起,捧着她的心脏。
所以到了最后,到死,他们还是没有分开。
这比那个各自赴死的结局让沧海平静得多。
幻境慢慢消散,荆沉玉闭上过眼又睁开,第一眼看见的,是早已守候在身边的昭昭。
她见他醒了,有些高兴:“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怎么出来这么慢?我们都还活着,没有死,你出来这样迟,是不是找到了破解办法,知道如何分割关系了?”
荆沉玉看着她,见她那样高兴,其实分不清她是因为有了分割办法而高兴,还是因他醒来高兴。
事实上连昭昭自己都分不清。
“昭昭。”荆沉玉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温和平静,“你真聪明。”
昭昭愣了一下,高兴地问:“真的找到办法了?”
“嗯。”荆沉玉闭了闭眼,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说道,“有办法了,我终于可以兑现我的承诺了。这次我不会食言,不会再失败。”
昭昭望着他握紧自己的手,心脏因她这话而砰砰跳动。
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逃避的时候,她很难装傻。
“只是……”荆沉玉再次开口,有些停顿。
昭昭抽回手,半坐在一旁问:“只是什么?”观察了一下他失神的表情,她歪着头猜测,“是这个办法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荆沉玉又是一笑:“你真聪明。”
“所以呢?”昭昭心里毛毛的,摸摸手臂说,“你不要老夸我,就直说是什么难言之隐吧。”
荆沉玉抿抿唇,有些说不出口,只是道:“若无你我干涉,沧海会按照魔神所说,剥离神魂后杀死神女,他原本这样做之后的结局你应该也能猜到。”
“……”昭昭看看周围,这里是沧海的坟墓,“他死了,那个法子是错的。”
错误的方法,他用了,死掉了。
死了?
那样强大的上古大魔都死了吗?昭昭眼神空白了一瞬,忽然明白过来。
“他死是因为剥离后就杀了神女。”她喃喃道,“因为我们的干预,神女没立刻死,她后面做了什么?”
荆沉玉嘴唇动了动,却没说神女具体做了什么,径自道:“神魂剥离不算完整分开,是错的方式,魔神不想留着沧海,便用这样的方法让他自寻死路,一箭双雕。”
昭昭看着他。
他却避开她的眼睛:“也就是说……你我如今不算完全分开,你神魂不稳,是因为神魂不全,这段错误已经形成,要真正分开,用神女的方法分割,就要一切重头再来。”
昭昭已经明白了。
她缓缓站起来,心事重重地看了他一会才说:“所以我这次还是要先死,才能真正与你分开。”
到了最后竟然还是要死。
昭昭望向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颗心上又要多一个窟窿吗?
真是可怜。
她的沉默有些漫长,漫长到荆沉玉浑身僵硬。
他艰难地爬起来,不去管伤可见骨的双腿,
撑墙站着道:“昭昭,我没骗你。”
昭昭望向他。
“我不是想趁机杀你才这么说,这是真的,不破不立,若你想长久自由地活下去,只能如此——”
“你,可愿信我?”
他一身血污,平日那样自负的人,现在却满脸的卑微与不自信。
“恐怕你不信我,我也要这样做,没时间了,为了让你活下去,哪怕你恨我,我也……”
“在所不惜”四个字还没说出来,他就听见了昭昭的回答。
“我信的。”
荆沉玉怔住,她信了,他反倒震惊。
“我信的。”
昭昭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叹息声中,夹杂着许多他看不明白的情绪,如蒙着薄雾,他如何都走不出来,听不清楚。
“只是你得先告诉我,这样做之后,神女的方法又是什么?”昭昭逼视他,“在幻境里,神女是用什么方法分割她与沧海的关系的?”
与其说她是信荆沉玉,倒不如说是信神女。
她曾在神女的身体里,在失去意识之前,完全知道神女是真的掌握了分开的方法,只是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所以——
“代价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