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气笑了,儿子真真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
“不是你就不是你,嚷嚷什么。”
太子殿下瞪大眼睛:“母后冤枉孩儿还不许孩儿反驳?没天理!没天——呜呜……”
卫子夫捂住他的嘴巴,瞪儿子:“不许喊!”
小太子气得小脸鼓鼓的,恨不得朝她手上咬一口。
“这次是母后误会你了。”卫子夫不想承认她错了,却不得不承认,只因小孩太能嚎。
小太子不满意:“下次继续吗?”
卫子夫气结。
“刘据,你当知道母后不是不敢打你,而是不舍得打你。”
太子殿下顿时感到屁股疼,禁不住腹诽,“就会威胁人。”随即大声说,“孩儿告退!”
卫子夫长舒一口气。
宫女莲子问:“皇后怎么了?”
“一眨眼九岁了。”卫子夫感到不可思议,“以前跟个小傻子似的,现在竟然这么会气人。”
宫女莲子:“皇后这次确实冤枉殿下了。殿下不喜欢公主,也不喜欢公孙夫人,哪会掺和她二人的事啊。”
“敬声和昭儿帮他种胡麻。凭这一点他就有理由出手。敬声和昭儿可以一起开马具铺子,可以一起帮据儿种棉花和胡麻,会在乎谁先定亲谁的宅子大?”卫子夫不信,可惜没有证据。
莲子:“其实这是好事啊。昭平君搬出去离隆虑侯远一些,平日里又在太学,想变成他那样也难。公孙公子有个大宅子,公孙夫人也好把私藏搬过去,省得她回回跟皇后抱怨公中花费巨大,而她又不好说没钱。”
卫子夫起身:“不聊他。随我开库房,我给去病和昭儿挑些东西。”考虑到都是至亲,“敬声的那份也一块挑吧。成亲那日的礼物——还是再置办吧。明日你跟黄门出去找最大的金玉铺子给他们各定做一件或一对。”
莲子疑惑不解:“库房有新的啊。”
“库房里头的东西多是御制。去病不缺钱,昭儿应当也不缺钱,敬声手头不宽裕,囊空如洗的时候或卖或当皆可。”卫子夫觉着不会有那么一天,可公孙敬声才十六岁,谁敢保证以后是什么光景。
莲子不禁恭维:“您考虑周到啊。”
卫子夫:“我倒是希望我杞人忧天。”
大宫女莲子叫几个手脚麻利的宫女和小黄门进库房帮忙。
卫子夫不偏不倚,她亲外甥一人一箱,刘彻的亲外甥也是一箱。
东西挑好,卫子夫就令宫人给三人送去,用来装修新房。
翌日,公孙敬声和昭平君进宫谢恩。霍去病当值还不知道此事。
两人从宫里出来没有回家,而是拐去博望苑陪小太子避暑。
三人行必有一人单着,昭平君撺掇小太子把霍光要过来陪他赛马。
以前旁人嘲讽昭平君不学无术,他并不引以为耻。他乃公主的儿子,天子的外甥,生来富贵不必辛苦,为何要六艺皆精呢
。
近几个月他一想到太子表弟才九岁,赛马拔得头筹,他却吓得哇哇大叫就觉着愧对自己。
太学骑射课不多,昭平君要学很多——以前没有认真学得补回来。休沐他又得跟父母斗智斗勇,是以他几乎没机会练骑术。
博望苑有马场,还没人跟他争场地,昭平君在出发前就下定决心,不怕苦不怕累,一个三伏天脱胎换骨,把以前落下的全补回来。
小太子眨了眨眼睛:“你说什么?”
“皇帝舅舅疼你,你试试?”
小太子不想和他说话,给公孙敬声使个眼色。
公孙敬声:“你以为霍光聪慧所以样样精通?他的骑射还不如你。”
“不会吧?他是冠军侯的弟弟。”
小太子:“一样米养百样人不可以吗?”
“去年他说骑术不精并非谦虚?”昭平君难以置信地问。
表兄弟二人一起点头。
昭平君找个地方坐下,他得好好消化消化。
小太子冲候在身后的韩子仁招招手。韩子仁轻手轻脚上前,低声问:“殿下有何吩咐?”
小太子看一眼傻了吧唧的表兄。
韩子仁朝昭平君走去:“陈公子,奴婢学过几年骑术。”
“你?”并非昭平君鄙视他,而是小太子上次赛马没带他,昭平君以为他骑术平平。
小太子道:“韩韩同其宦官不一样,像春望家贫没有门路进宫,只能让自己变成阉人进永巷,他是犯了错受到宫刑不得不进宫。韩韩自幼熟读书经学骑射。”
昭平君自然相信他太子表弟,但他有一事不明:“为何不得不进宫当差?”
韩子仁苦笑:“父母以我为耻,友人离我远去,我不入宫唯有去死。”
昭平君前几年不懂事隆虑公主也没骂过他,还要拿出私产为他提前卖命,他实在难以想象世间还有此等父母。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昭平君禁不住说。
韩子仁抬头看向他,很是诧异。
小太子也很意外:“表兄的书没白读啊。”
“我在太学这么多年就算不读书听同窗聊天也听会了。”昭平君瞪他,“你少瞧不起人!”
公孙敬声提醒:“再不去就午时了。”
午时天就热起来了。
闻言,昭平君催韩子仁快去换衣裳。
小太子撑着伞同公孙敬声去凉亭,婢女宦官送去茶点。
休假的时候小太子不想动脑,用左手同公孙敬声玩六博棋比运气。
博望苑很大,二人在凉亭里只能听到鸟鸣虫叫以及风声。公孙敬声问他要不要把舅舅家的表弟们接过来玩几日。
弟弟妹妹又大一岁,应当比去年懂事。翌日清晨,小太子令奴仆收拾院落,令吴琢进城告诉舅舅们他在博望苑。
吴琢前脚离开,卫伉和卫不疑就找母亲抱怨城中闷热。
卫青几个月前又添一子,卫青
夫人顾不上俩大儿子,令奴仆给他们收拾行李。
说起卫青的幼子,出生那日卫青很失望,因为孩子出生前见过他夫人的人都说怀的是女儿。刘彻很高兴,卫青的三个儿子不可能都没有遗传到他的军事天赋。
考虑到孩子出生后几日卫青脸上没个笑脸,刘彻不敢叫他知道他一想起这事就忍不住乐。
博望苑多出五个小孩十个奴仆果然有了人气。
卫伉惦记去年的烤牛肉干,他到博望苑先去牲畜圈,确定多了几头小牛,他就找太子表兄:“今年还杀牛吗?”
小太子:“馋了?”
太子殿下是个好表兄,身份尊贵却不盛气凌人,卫伉不怕他,乖乖说出心中所想:“我想吃烤肉,也想吃炖肉。”说着话又想到一样,“也想吃鱼脍。”
“肉可以,鱼不可。荷花池里的鱼只能炖。改日我叫人上山抓几条泉水鱼。”
卫伉:“今日杀牛?”
“明早再杀。”小太子提醒他,“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准备什么,你也得帮我照看弟弟妹妹。”
卫伉在家当兄长当惯了,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其实几个小孩都有奴仆无需卫伉照顾,是小太子不想娇惯他。
翌日卯时,博望苑的农奴起来杀牛。多人合力一炷香左右把牛拆解,然后骨头送去庖厨炖汤,韩子仁等宫门打开带人给各宫送肉。今年同去年一样宣室殿、椒房殿和东宫各得一个牛腿。最后一个牛腿送去长平侯府。刘彻曾抱怨吃不了,这次就没给他们牛肋骨。
小太子醒来牛骨汤快煮好了。辰时三刻,小太子令厨子把牛骨汤放入暖锅里,又令人切一些牛肉片,他和表兄弟们去凉亭下喝白粥就涮肉。
昭平君长这么大头一回炎炎夏日吃暖锅子,感到很是新奇。
小太子问表弟们:“肉好吃吗?”
厨子刀工很好,肉切得很薄,放入热汤中打个滚就可以捞出来。汤汁鲜美,牛肉鲜嫩,不蘸任何佐料也美味。卫家几个孩子不住地点头。
卫不疑端起面前的白粥:“太子表兄,可以不喝吗?”
“不可以!”小太子摇头,“只吃肉肚子难受。下午还想不想吃烤牛肉?中午还想不想吃炖牛肉?”
小太子在弟弟面前很有威信,他说什么他们都信,闻言,几个孩子喝一口粥吃两口肉,粥喝完撑得打嗝,还一个个眼巴巴看着冒烟的汤锅舔嘴角咽口水。
小太子给卫伉使个眼色。
卫伉也想再吃点。可太子表兄不许他吃,他只能领着弟弟妹妹们去观景楼上玩儿去。
几个小的走约莫一盏茶左右,昭平君和公孙敬声吃饱了。昭平君打个嗝就说:“山珍海味也不如最新鲜的食材美味。”
小太子:“山珍海味吃的也是一个鲜。”
“我们这里哪能吃到最新鲜的海味?八百里加急也得两日。”昭平君可惜,“我怎么不是生在海边呢。”
公孙敬声摇头:“海边不好,一场大风过
来凉亭就没了。”
“这种情况也少吧?”
小太子令人把锅碗撤下去:“不少。就算没有暴风也有暴雨。”
“那渔民怎么活?”昭平君以前只知道胡闹,像这种地方上的情况他还是头回在意。
公孙敬声:“刮风下雨不出去。”
“房子刮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