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摇头:“平阳侯曹襄脾气像其父,待人温和有礼。只是,我听说平阳侯身子骨也随了他父亲。这位是不是曹家别的什么人?”
“贵人娇贵,伤风着凉都是大病。说他体弱,兴许是跟咱们比。再说了,二十来岁的人,能有多弱。成天乱想。”王氏看着上了大路的马车,“就是不知道那个小公子是哪家公子。”
里正:“那个我倒是见过。大将军的长子。很是贪玩,不像大将军。大抵是大将军公务繁忙没空管教他。不过没人招惹他,倒是个好孩子。去茶肆从不赖账。有他在旁人也不敢放肆。茶肆掌柜的很喜欢他。”
王氏奇怪他怎么如此清楚。
里正:“我给茶肆送柴的时候正好碰到掌柜的亲自为他煮茶。我很好奇走的时候从前面绕两趟,他当时靠窗坐,我看得真真的。”说到此又觉着奇怪,“他怎么会跟平阳侯一道?”
王氏:“大将军的儿子跟谁一道也不奇怪。”
里正想起城中流言,很多世家子都想到大将军麾下,随他上战场捡军功。
平阳侯待卫公子亲厚,抱他上马车,应该也是存了这个主意。
要是平阳侯可以上战场,那城中传他体弱多半夸大。
小太子撩开车帘往后看去,村民还在:“病病,你说他们相信你的鬼话吗?”
“你才鬼话连篇。”霍去病朝他脸上拧一下,“亏得我以为那些点心是为我准备的。”
小太子点头:“是的呀。小小的点心给你吃,大大的给他们。你不吃还怪我?”
霍去病转移话题:“回吗?”
小太子摇头。
霍去病叫赶车的禁卫沿着子午栈道往东。往东四五十里是秦岭,秦岭周边凶兽遍地走。霍去病带着小太子自然不敢靠近秦岭。不过因为那边凶兽多,野鸡野兔子打不过豺狼虎豹就会往西迁徙。
果不其然,沿着子午道行五六里,
() 霍去病听到野鸡的声音。霍去病叫韩子仁看着小太子,他接过禁卫递来的弓箭,十发十中。
霍去病在荒草地里乱跑,惊得野鸭子野兔子乱窜,守在马车周围的禁卫见机放几箭,一炷香左右,所有人的午饭出来了。
车马留在路边,一行人沿着乡民踩出的小路到河边清洗。
膳房厨子给霍去病拿了一口铜锅,韩子仁用锅烧水,随后煮汤。小太子坐在地毯上看着众人忙碌,晒着暖暖的太阳,十分惬意。
春风使人醉啊。
小太子改趴在地毯上,双手托着下巴,两条小腿不安分地晃悠。霍去病看到这一幕总觉着自己像东西市惹人乐的猴。
“舒坦吗?”霍去病拿着木柴过来。
小太子点头:“好舒坦啊。以前我都不知道外面这么舒坦。病病,明日——”
“我是你师傅,不是你的玩伴。”霍去病打断他,“今天翘了算术课,明天还想翘骑射课?”
小太子不由得坐起来,他怎么知道他的课表。
霍去病:“我一直都知道。明日我有空的话亲自教你。”
小太子摇头。
其他人教他他一想哭,师傅就会叫他歇息。换成霍去病,嗓子哭哑也没用。
霍去病只是提前跟他说一声,没指望小孩同意。
浓郁的香味飘过来,霍去病移到韩子仁身边:“真香。”
“这只野鸡很肥。也不知道在那里吃的。冬天那么冷,我以为该冻死了。”
很多时候灾难来临前,往往是野兽先察觉到。
冬日天气反常,人只是觉着冷,野兽会提前准备。野鸡野兔子可能早在他的冬衣还没拿出来,就已经用树枝麦秸搭好厚厚的窝。或找到可以栖息的树洞。
整个冬季都窝在洞里吃虫子野果粮食能不肥吗。
霍去病:“这只鸡老不老?”
韩子仁用叉子插一下,肉软了。霍去病叫他盛出来,撕掉一个鸡腿递给小太子。
小太子高兴地笑眯了眼:“表兄,你和我父皇一样好。”
“这招对我没用。”霍去病找出装糕点的碗,给他舀一勺汤。
“表兄,我有好多个表兄,但我最喜欢你。因为你最好!”
没完了是吧?霍去病瞪他:“吃东西!”
小太子点头如捣蒜。
一个鸡腿下肚,面前又来一个。小孩疑惑不解。霍去病问:“吃饱了吗?”
小太子摇头:“我想吃烤鱼。”
烤鱼的禁卫递给霍去病一条鱼。河鱼多刺,霍去病把刺挑出来:“慢点吃。可能还有刺。”
“我又不是小娃娃。”小太子咬一口,外焦里嫩,禁卫竟然擅长烤鱼,“表兄,你尝尝,好香好香啊。”
霍去病啃着鸡腿说:“自己吃。”
“你尝一口,一口嘛。”
霍去病无奈:“不许撒娇。”
“我才不喜欢撒娇。”
霍去病心说,你撒娇还分人啊。()
好像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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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在村里小太子好像谦谦小君子。
“还想去哪儿?”霍去病咽下鱼问他。
小太子吃饱喝足只想睡觉。
好在太阳温暖,以天为被也不冷。小太子舒舒服服睡一觉,起来醒醒困,看日头申时左右正好回去。
小太子翘课,师傅不敢翘。下午没见着太子,骑射师傅去宣室禀报,小太子又跑出去玩了。
刘彻叹气:“他还知不知道自己是太子?”
春望呈上一杯茶:“陛下,您说的,望殿下再无忧无虑几年。无忧无虑自然不知道太子是储君。”
“东西市那么好玩?”
春望:“奴婢听说殿下踏春去了。”
宣室内安静许久。
刘彻无奈地说:“没有他不懂的。”顿了顿,“最好今日不要叫朕见着他。”
小太子跟表兄在城门外分开,霍去病回长平侯府,小太子进宫。小太子也知道偷偷翘课不对,拎一只断腿的兔子,一只脑袋开花的大肥鸡给老父亲送去。
“父皇,我疼你不?”小太子把野鸡和野兔往老父亲怀里塞。
刘彻吓得身体后仰吼“春望”。他身后的小黄门上前接走,跟小孩解释死物不早点做就不新鲜了。
小太子信以为真,朝他父皇怀里扑:“父皇,累不累啊?”
刘彻怕他摔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搂住他:“不要以为这样做朕就原谅你偷偷跑出去玩。”
“父皇怎样才能原谅我?”小太子伸出小手,“我给父皇揉揉额角,揉揉就不累了。”
春望心说,陛下见着你就不累了。
刘彻外甥外甥女多,但没有一个省心的。几年前外甥外甥女年幼,刘彻一在东宫看到几辆马车,二话不说,掉头回来。
有一次平阳公主撞见,刘彻胡扯,突然想到一件事等他示下。
刘彻神色着急,平阳公主那样伶俐的人愣是没有一丝怀疑。
“朕心累。”刘彻补一句,“看见你心累。”
小太子捂住他的眼睛:“眼不见心不累。”
刘彻哭笑不得:“手那么脏往哪儿捂。”
小太子朝春望伸手,春望拿来湿布给他擦擦。刘彻继续处理奏章,小太子倒杯水,递到老父亲手边,“父皇喝茶。我帮父皇看。”移到老父亲右边就翻看奏章。
这两日才被调到宣室的宦官诧异,太子殿下竟然这般受宠——可以随便翻阅奏章。
储君不是君,没有皇帝允许太子不能翻看奏章。
可谁叫太子七岁,年幼无助呢。
小太子不把自己当臣、子,刘彻没有想过跟儿子生分,宣室就成了小太子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
也是因为小太子想来来想走走,宫廷乐师舞者都被刘彻移到后宫。
早年王太后处死韩嫣的理由是他出入后宫,同宫女有染。刘彻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男乐师皆是因犯法受过宫刑。
为了以后,小太子看见老父亲重拾笑脸也没急着离开。陪他用过晚饭,见老父亲坐立不安,像是很想去什么地方,机灵的小太子佯装困了,黏糊糊要父皇抱。
刘彻长舒一口气,把儿子送到太子宫就往北去。
小太子问留在宫中的枇杷等人:“后宫又来新人了?”
枇杷摇头:“没听说。好像王娙娥病了。”
王娙娥又是谁啊。
宫里不是只有一个邢娙娥吗。
樱桃脆生生解释,就是以前的王美人。一直尽心伺候陛下,去年升了娙娥。如今私下里都称她“王夫人”。
小太子记得她,替老父亲可惜:“红颜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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