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没有证据,但雨宫清砚并不是一个执着于证据的人,这是早就已经明确过的事情:比起过程,那个人更在意结果。
那个人神色淡然,目光一如既往地裹挟着冷淡的、像是观摩艺术品的审视,说道:“你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诸伏景光的手指紧了紧,笑容终于开始变得勉强:“我……”
“去把杯子洗好,放进橱柜里。”
诸伏景光一愣:“啊?”
那个人扯了扯唇角,“真遗憾,那只杯子要被放回的原处不在北海道,但那不是你把没洗的杯子随意放在茶几上的理由。”
诸伏景光的目光慢半拍地落在摆在茶几上的那只玻璃杯上,他快速眨了几下眼,表情凝固:“啊……抱歉。”
() 他别开视线,站起身,一把抓过茶几上的那只玻璃杯,快速转身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完全想错方向了!
他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玻璃杯。
——但这显然这是件好事。
他刚刚松了口气,身后响起的那道熟悉的再度把他的心提了起来。
“苏格兰,这是最后一次。”
诸伏景光没有回头,几分凉意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鞋底像是被冻在了原处,忽然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脚步。
那个人并没再多说任何一个字,但是在这一刻诸伏景光还是生出了这个想法——其实那个人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了。”他终于拿回身体的控制权,重新调动四肢,缓缓转身,认真说道:“我保证。”
窝在沙发里的人没看他,敷衍地点了点头:“去吧。”
诸伏景光仔仔细细地把那只玻璃杯清洗了一遍,又用纸巾擦干,摆进了橱柜里。
诸伏景光做了个深呼吸,这才重新回到客厅。
过去也曾出现过这种画面,雨宫清砚坐在客厅里,他在厨房做好心理建设再走出去。但今时不同往日,看似相同,但一切都已经彻底不同。
他选了个距离对方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下脚步,试探性地开口道:“雨宫。”
“这不是知道该放在哪里吗?”那人头也不抬地随意道。
诸伏景光在这一刻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只有那个人真正觉得值得在意的事情他才会表现出在意。
比起这间住了许久的安全屋,他更在意那只没有放回原处的玻璃杯——这是一个不太好懂的逻辑,比起一只平平无奇的杯子,人们往往会更在意一栋房子。
但是因为那个人是雨宫清砚,所以即使他宁可把注意力放在一只杯子上,似乎也很正常。
客厅中央与沙发的距离并不远,诸伏景光在这一刻却忽然觉得其间的距离远如天边,他不受控制地向前走了几步,又在小腿撞上茶几的那一刻匆匆回过神,停下脚步。
这个声响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力,抬头说:“怎么了?”
诸伏景光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雨宫清砚总是会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看他,或者换个更准确的说法,雨宫清砚是在观赏他。
他已经不再抗拒与那个人对视,甚至期待着那个人能把目光投向他,但是那并不是他所期待的眼神。
安全屋和玻璃杯比起来,那个人更在意玻璃杯……那他呢?他被放在哪个层面,与什么东西是同一等级,是安全屋、玻璃杯还是其他?
“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回去了。”诸伏景光终于开口道。
话一出口他又忍不住有些无奈,明明那个人全程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是他自顾自地跟去了北海道又跟着回到了这间不属于他的安全屋。
“留在这里。”
诸伏景光抬起头。
那个人口吻平淡,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可违背的意味:“今晚在这里住,明天跟我去训练场。”
“为什么?”
“不要说的好像你不想留在这里一样,苏格兰。”那人终于舍得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你不想吗?”
诸伏景光看着那双深绿色的眸子,缓缓说道:“如果这是今天的任务的话,我会……”
“这不是任务。”那人自顾自地打断道。
“思考,然后告诉我答案。你不想留在这里吗?”
诸伏景光没说话。
那人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并不急于得到一个答案,但诸伏景光知道他最终必须给出一个答案。
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想,他似乎只有那一个答案。
过了许久,站在客厅中央的那个年轻人垂眸道:“……我想。”
说出那几个字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抿了抿唇,不再开口。
客厅里响起一道短促但充斥着愉悦的笑声,坐在沙发上的人说:
“那就走过来,苏格兰,你离我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