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在这一刻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一件他明明一直都知道却被所谓的神经病之名一次又一次遮盖掉的事:雨宫清砚与他同年进入组织,但是雨宫清砚只用了三个月就成为了麦芽威士忌。
他望着那双深绿色的含笑的眸子,一股冷气沿着他的脊背缓慢向上攀爬蔓延。
一个人身上的某个特质一旦被无限放大,其他特质就会顺势被弱化。
关于麦芽的个性的言论数不胜数,但是细细想下来却从来没人抨击过他的实力或者谈论他德不配位。
坐在他面前的人是个神经病,有关那人的传言也总是说“麦芽威士忌是个神经病”,组织里没有人忘记那个人是麦芽威士忌,反倒是他兜兜转转下竟然真的只记下了一声神经病。
神经病是属于雨宫清砚的特质,但麦芽威士忌是属于组织的麦芽威士忌。
“有人说我和琴酒的关系不好,但是亲眼见到后,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明明是该他来提问的场合,拥有主动权的人反倒是被询问的那个,诸伏景光知道自己没能把握先机已成定局,尽可能多地获取情报才是当下更该做的事情。
他谨慎地回答:“不确定,但是感觉没有传闻中那么差。”
那人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唇角随之勾起一抹弧度,意味不明道:“传闻吗?”
【“传闻吗?”】
这一刻,脑海中的一句道声音猝不及防地与被抛回
() 来的问句重合。
此前一同执行任务的那天,麦芽也曾操着相似的语气对他说过这句话——“传闻吗?”
那天他没能参透那句话的含义,也没能参透麦芽威士忌莫名其妙的笑点,只依稀感知到那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或许并不是表面意义上的在询问他是怎样的传闻。
时隔半个月,第二次出现的反问却像一道冷风一样从头顶掠过,让他顷刻间醍醐灌顶。
麦芽的笑不是嘲笑又或是其他,而是觉得好笑——有人在当事人的面前提起所谓的流言蜚语,虽然不知真假心中却已经信了大概。
麦芽威士忌坐在他的对面,隔着甜品店的圆桌,实际距离满打满算至多也不过半米,诸伏景光却莫名生出了一股他们之间隔绝出山海的悚然。
他们明明是在平视,在这一刻,伴随着缠绕繁复的思绪,他却觉得来自麦芽威士忌的视线是漂浮在肉眼难以触及的空中,而他正接受一个仿佛归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人的俯瞰。
“关系好坏就要看你如何理解了。”雨宫清砚懒洋洋地开口。
不知道苏格兰威士忌想到了什么,那人的姿态忽然僵硬起来,不过他也懒得去猜那些没必要的东西。
这个世界里的人或者说角色,都毫无例外地拥有着一个最固定的基础人设。
不考虑漫画家笔力下降、精神失常、设定本身存在bug等情况,这个“人设”将伴随他们一生。
雨宫清砚是一个厌恶被定义的人——他不是这个漫画世界里的一个或重要或轻率的角色,所以他不需要那些或无聊或时髦的标签。
他不需要按照那些标签去约束自己,也不需要被几个标签禁锢,以获取什么人气。
“很多东西都是没有定数的。”他看着那双蓝色的眸子,大概是那两支冰淇淋太过甜腻,他已经感到些许乏味,淡淡道:“当年还是琴酒为我介绍的组织这边的工作呢。”
那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也没多少人知晓,当初如果不是琴酒,他还真不好完成一天内进入组织的任务。
苏格兰威士忌后来又说了什么,他没仔细听,也没出声搭理,因为懒得再开口说话。
就像琴酒帮过他完成任务所以他对琴酒感官不错一样,他对连续两天配合他完成了签到的苏格兰感官也不错,再加上那双清澈的蓝眸,他甚至暂且乐意拿出一半的耐心去陪那个年轻人闲聊,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苏格兰走时悄无声息,雨宫清砚拄着下巴看店外的行人,他是在人流中看到那个一晃而过的蓝色身影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同桌的那个人终于离开了。
雨宫清砚独自在甜品店里坐了许久,久到天色已经半暗下来,久到店里的人从零星到繁多又到零星。
直到店里只剩下他一个客人,他起身来到收银台,说道:“一支海盐冰淇淋,谢谢。”
店员很快就将一支蓝色的冰淇淋递了过来。
他礼貌道谢,径直走出甜品店。
店门口,他低头看了一会儿手里的冰淇淋,忽然抬起手,将眼镜摘了下来。
雨宫清砚适应性地眨了眨眼,再睁眼时,世界的每一寸色彩理所当然地已经随着镜片折射的失去而瞬间褪为黑白。
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身处这个到处充斥着压抑的黑白的世界让他的唇角即刻下压,他抬头望了望,深浅不一的黑白构成了天空,勉强能从形状和颜色最浅的那处辨认出藏在乌云后的月亮。
【快下雨了。】
雨宫清砚轻哼:“你又知道了。”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一部黑白漫画,无论是天气状况还是任务走向,作为系统,我理应知晓剧情。】
站在甜品店门口的男人耸耸肩,重新看向手里拿着的冰淇淋,浅蓝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肤色的手指和黑白的威化蛋筒之间呈现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组合在一起时简直像是来自两个次元的造物。
本来就是两个次元才对,他想。
雨宫清砚一边戴上眼镜一边迈开脚步,随手将那支融化的冰淇淋扔进垃圾桶。
“所以果然是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我了吗?纸巾石头之类的就算了,拿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情报当奖励你无不无聊……”
“啧,别装死,没有举报中心之类的东西吗?能不能给我换个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