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麦芽威士忌(十)(2 / 2)

处的安室透笑着应了一声,在麦芽威士忌领着某道他极为熟悉的身影到场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开口。

“一起来看吧,苏格兰很想邀请你。”

诸伏景光一愣,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称得上近,扭头对视时这道距离再度被缩小,诸伏景光看着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深绿色的眸子,谨慎地没有搭话。

“对吧?你想邀请波本。”

他没办法反驳那句话,或者说,面对那双平静到不起波澜的眸子时他的嗓子竟然仿佛有一瞬的失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麦芽根本不是在询问他一个问题,而是分明已经下定了结论并对此深信不疑,他不确定麦芽的话中是否还隐藏着什么深意。

诸伏景光的唇角动了动,只勉强勾勒出一点笑意,他尽量忽略压在心头的那份诡异感,率先别开视线,抬头招了招手:“来吧,波本,很有趣的。”

“哦?我看看……”

安室透等待一个光明正大地接近麦芽威士忌的机会很久了,或者说,其实他等待的是一个能分散麦芽威士忌放在好友身上的注意力的机会,他大步走过去,俯身看了看,笑道:“原来是蚂蚁搬家啊。”

雨宫清砚懒得再抬一次头,他知道一点关于波本威士忌的事,但是他对这个人不感兴趣。

他有他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即使那只有他自己真正感兴趣。

“看着它们你想到了什么?”

安室透当然明白话里的那个“你”指的并不是自己,不过那并不重要,他的目的不过是分担好友的压力,所以他甚至抢先开口:“坚持一类的吧。”

诸伏景光沉吟了一会儿:“合作?”

安室透以为接下来会是麦芽的发言时间,或许是讲述自己的想法,或许是对他们的回答做出评价,但事实是,直到十分钟后麦芽都没有再开口,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蹲在路边,专注地看着不知道到底哪里吸引了到他的蚁群。

安室透转头看了一眼琴酒所在的方向,出乎意料的是,夹在琴酒指尖的那支香烟竟然还原封不动地夹着,看起来既没有将其点燃的意思,当然也没有准备来他们这边的意思。

在今天的会面开始后,安室透对此前听到的琴酒与麦芽威士忌关系紧张的说法持观望态度,那两人的关系看起来的确称不上好,但是如果说很差,似乎也不至于。

比起所谓的关系好坏,更让他想探究的是那两人之间萦绕着的特殊的氛围。

毕竟那两个人面对对方做出的举动和反应,都和他认知中的两人的形象以及他手中掌握的情报多有不符。

身前的那人终于重新动起来,安室透立刻将分散的注意力拉回,他先是下意识地去看麦芽威士忌,随后又随着那人的动作看向地面上的蚁群。

“你看,苏格兰,有些东西是更改不了的。”

诸伏景光看着横在蚁群的必经之路上的那只手机,有些诧异于对方的这一举动,但他

并未选择开口应声,他知道麦芽一定还有未说完的话,那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麦芽说的话总是很难以理解,但是他还是想听听那份大概率会迅速偏离原话题的他听不懂的解释。

“就算我制造障碍阻止它们,就算我杀死它们的同类——”雨宫清砚看着一只又一只攀登上他的手机上的蚂蚁,终于对这场声势浩大的迁徙失去了兴致,他看向身侧的人,说道:“但是它们还是要盲目向前,还是要继续走这条路。”

诸伏景光察觉到了麦芽投来的视线,但是他并未转过头,仍旧望着蚁群经过的路线。

从室内滑雪场离开后,他忽然就对与那双深绿色的眸子对上视线产生了抗拒,而在绿眸的主人操着与滑雪场内相似的语气说出某些话时,这种情绪达到了巅峰。

“它们有它们想做的事,那是它们的使命。”诸伏景光回答道。

“是它们自己想,还是所谓的天性驱使着它们去向前走?”

雨宫清砚捡起地上的手机,随意弹去背壳沾染上的泥土,在刚刚被扔下手机的位置,有几只被砸中后却未即刻死去的蚂蚁正扭曲着在泥土中挣扎。

于是后面的蚂蚁们踩着已经死去的同伴的尸体以及未死透的同类的躯壳一路向前。

“但是它们最终会成功到达目的地,不是吗?”诸伏景光从口袋里取出纸巾,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将纸巾递给麦芽威士忌,索性那人终于将其接了过去。

雨宫清砚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拭着指腹,淡淡道:“你没有看到最后,你怎么会知道它们会成功?”

“麦芽。”明明他是被逼无奈才蹲在路边看这群蚂蚁的,到最后他竟然才是那个最晚起身的人,诸伏景光一边站起身一边将同样的问题抛了回去:“可是你已经不再注视这个蚁群了,你也没有看到最后,你怎么知道它们不会成功?”

雨宫清砚擦拭手指的动作一顿。

他已经发觉到苏格兰威士忌对他的眼神的偶有回避,不过那不重要,至少在此刻,苏格兰威士忌只能选择与他对视。

“你不会懂的。”他说。

——又是这句话。

诸伏景光的眉头皱起,他看到了站在麦芽身后的好友正小幅度地对他摇头,他也明白其实这种时候顺服于麦芽才是更好的选择,但他还是坚持将那句话说了出来:“与前者同理,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懂?”

他直直地望着那双深绿色的眸子,然而遗憾的是,他的言语没能让其中激起任何一点水花,那双眸子依然平静地像一汪死寂的湖泊。

就这样安静地对视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捕捉到了那张脸上的一丝变化,笑意逐渐从眉梢扩散开,但是却未及眼底。

琴酒听到了一阵模糊但是足够熟悉的神经质的笑声,他瞥了一眼另一边的动静,看到那个几乎已经笑弯了腰的男人,又淡定地收回了视线。

他不准备做多余的事情。

“因为你不会懂。”雨宫清砚的嗓音里还带着几丝未散去的笑意,但是他的神色已经完完全全地归于平静,他难得一次地拿出了少有的耐心,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懂,所以我不想浪费时间向你解释。”

对于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来说,人生轨迹、信念使命乃至于生死,只需一笔便可决定抑或是扭转。

他扔下的手机对蚁群来说尚且称得上一场灾难,而漫画家的灵光一闪或者内心的一刻灰暗之于这个世界比他坠落的手机之于蚁群要具有毁灭性得多。

天性促使蚁群进行迁徙,那是被谱写进基因里的属于一只蚂蚁的被拟定好轨迹的一生,也是属于每一只蚂蚁的一生。

而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尤其是“人”,与那些顺应天性前行的蚂蚁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分别。

雨宫清砚依然对面前这个有着蓝色虹膜的年轻人感到怜爱,也依然为其悲哀——那人心中的不赞同不肯直接流露于表,但是他仿佛已经听到了那道震耳欲聋的无声的反对。

苏格兰威士忌比他想象中固执,不过他发现今天的自己格外有耐心——仅限于对苏格兰威士忌。

或许是因为那人拿到了他还算喜欢却又拒绝了的代号,或许是因为那人今天配合他完成了签到任务,或许是那双蓝色的眸子过于好看……总之,对此刻的苏格兰威士忌,他自认已经拿出了平常少有的耐性。

“苏格兰,你不会懂的。”他又说了一遍。

“有人想毁了你,甚至比杀死蚂蚁还要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