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灯太暗,姆妈的脸都隐在昏暗里,她一言不发,好似没有听见。明濯挣脱她的怀抱,她忽然倒在地上,原来是已经死了。
一个人说:“你哭什么?”
明濯道:“我没有哭……”
那人从暗处走出来,长着一张俊美的脸,可惜他神情阴郁,心中似乎有许多不平事,因而不论说什么,都有几l分刻薄:“死了个下贱的仆妇,你就哭哭啼啼的,这像什么样子?过来,把眼泪擦干净。”
明濯退后,被姆妈的尸体绊倒。他看那人越走越近,不禁叫道:“我不要你擦!”
那人拎起明濯:“不要?好一个不要,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一张嘴就能命令别人吗?别傻了!”
他用衣袖粗暴地擦着明濯的脸:“你将来是要做君主的,哭什么?纵使天底下的人都死光了,你也不许哭!”
衣袖刮在脸上生疼,明濯被擦破了皮,他挣扎着:“放开我!”
那人状似疯魔,不管明濯如何挣扎,都不松手:“你看看她,她会死,都是你害的!你吵着闹着要出去,外边有什么?外边都是杀人的、吃人的鬼!”
他拖起明濯,摁到姆妈的尸体旁。姆妈死不瞑目,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没有一丝生气,好像认了他说的话,也在无声地责
怪明濯。
明濯浑身颤抖(),泣不成声:“不要……不是我……”
那人道:“死个人你要哭?()?『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见个尸体你还要哭!你究竟是不是明氏的种?!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仔细看!杀她的是你,因为你无能,因为你太弱!”
他疯了,在昏暗中歇斯底里。
“哭有什么用?哭只会让人欺负你!你听啊,那是喊叫声,你知道那是谁的喊叫?是你爹,是你娘,是这世上被吃掉的所有人!”
明濯猛地睁开眼,脸上刺刺的,是花丞相正在舔他。他喘着息,摸到花丞相的皮毛,豹子很热,一整个拱过来,让他能埋起脸。
过了很久,明濯埋着脸说:“你去哪儿了?”
花丞相舔着自己的爪,并不在意他揪自己的毛。明濯每次做了噩梦,都会像回到小时候,他贴着花丞相,害怕夜里太冷,在每个相依为命的晚上,他都是这样度过的。
尾巴拍到了明濯的后腰,他闷声说:“现在没有毛球。”
可是那尾巴不依不饶,力气还很大。明濯反手捉过去,却摸到个胸膛,他骤然回首,看到了胸膛的主人。
房间不算大,床铺也是。洛胥像是刚醒,他抬起只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声音低哑:“……很痛。”
黑豹尾巴扑打,金瞳半眯,跟主人一起盯着明濯。明濯神色微变,可是他还没有抽回手,就被洛胥捉住了。
洛胥垂眸,似乎在打量那只手:“你知道契约是什么时候生效的吗?”
明濯用力抽手,可是指链被洛胥勾住了。他们手指相碰,一冷一热,明濯原本以为自己畏寒,可是现在被捉住了,反倒开始怕热。
“是十五年前,”洛胥撩起眼皮,眼神晦暗不明,“你知道受令人会怎么痛吗?”
明濯不知道,他从不知道有人会因为他而痛,也许在过去人生中的某个时刻,他们的心跳是一致的。
洛胥带着明濯的手,落在自己颈间。两个人的指尖交叠,他压着明濯,从自己的咽喉要害滑过去。
“每当你难过的时候,我这里就会收紧,一条看不见的锁链套着我。”
指尖往下,好像是在顺着那条看不见的锁链往下,终点是洛胥的胸口。没有了银甲,他的心跳很有力。
扑通、扑通。
明明没有声音,那心跳却还是传到了明濯这里。他指腹贴着那儿,忽然有一点瑟缩,可是洛胥没放走他。
“你痛一次,我就痛一次,”洛胥盯着他,“你哭一次,我也痛一次。其实伤害我很简单,你每天都能办到,每一次的痛感都是从心头开始,再遍及整个胸膛,然后不断地、不断地重复。”
明濯呼吸乱了,他感到一点恐惧,魂魄相许捆住了他,他想起自己每一次哭泣,那都太耻辱了,软弱得不像话。从前没人知道,他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暴君,可是现在不是了,纵使他咬紧牙关,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会被这个人清楚地感知到。
好比这一刻,他说任何一个字都像是在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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