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柳扶微既知司照身份,又一个不留神撞到了这种现场,自不敢胡乱开口,小心翼翼挪到他跟前,觑着他的神色,忽听他道:“不必跪……”
只是撩了撩裙摆的柳小姐:“?”
“……”太孙殿下的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
察觉到空气中的尴尬,她忙咳一声,道:“主要是膝盖上的药不能白抹……”言罢屈了屈膝,敛衽行礼,“民女见过太孙殿下。”
此时的司照一身疲惫难掩,只稍作颔首,又问:“柳小姐可是认识我皇叔?”
“殿下为何这么问?”
“你躲得那么快,我以为你怕见到他。”
是怕,虽然的确不认识。
可祁王见她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闯到这里,哪能不把她拎出去详细盘查?
柳扶微咳了一声,“不是您让我找个地方藏起来的嘛。”
她悄然留心他的神色,又看他手中仍握着信,轻声问:“这封信上写着什么,殿下为何看过信后,态度忽变?”
司照将信折上,收拢回袖中:“此事不是你该问的。”
……又是皇家秘辛是吧?
柳扶微犯了难:该把祁王勾结妖人的事说出来么?
“我离你们远,许多话听不甚清,”她斟酌着用词,“就听到祁王说,是他未能保住你的五感,还有……灵根什么,那是什么意思啊?”
他摇头,俨然没有同她多聊的意思,她见他转身,也顾不上装傻充愣了,抢快一步道:“殿下当真要去开那天书?”
他的瞳仁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柳扶微道:“我听祁王所言,总觉离奇,那些人是真的成仙还是后人编撰都尚未可知,就算成仙又是不是因为天书,是否先弄清楚缘由比较稳妥?若是受了反噬,岂非得不偿失?”
司照转头看她,“柳姑娘也听过天书?”
“……不曾。”
“既未听过,怎知开天书会受反噬?”
“……”
单一个换命术,两个当事者折了一个半,更别提天书这么逆天存在。
什么成神成佛,真有这种好事,祁王自己怎么不开?
“我自己判断的呀,那苦竹国师、紫荆将军活着的时候可都没得善终……”
司照:“开天书者,自非为了仙途,既未听过,焉可妄断。”
“可、可是罪业碑上的字,不是因为我才消失的么……你……”
她实在不知如何往下说,毕竟她确实对这诸多门道一无所知。转念一想,这些显而易见的结果太孙殿下哪能瞧不出呢?原本祁王不来,他本是不愿开启天书的。后来答应,莫非是因为“妖”的身份受了皇家的裹挟?
她将话锋一转,“殿下在此清修有所不知,外头的人都是说你是被奸人构陷的。有没有可能,也许有人用什么旁门左道之法种了妖根,你根本就不是……”
司照打断:“看来
姑娘对在下的事了解颇多。”
“不多,我就是和大家一样,仰慕过殿下的才华……”
“过?”
“……”瞧这重点抓的。
“我是什么人,国师也许会弄错,神庙不会。”
“……”
“若因我是妖,姑娘感到害怕离开便是。”
“我没有因为……”
他双手拢袖,恢复到初见时那副“别离我太近”的站姿:“以姑娘之聪慧,当知今夜所闻最好不要泄露半句,免令你家人受无妄之灾。”
柳扶微心里记挂他的死活,听得这句话,不由一个激灵站直,道:“殿下可是将要出家的出家人,岂可随意威胁人呢?”
“我何时威胁你了?”
“就有。殿下吓唬我不止,还提我家人。”
一句话,将太孙殿下才浮出的那一丝疏离“哐”地打散了。
司照揉了揉眉心:“我只是想告诉你,出了此斋,是无人能为你遮掩的。你……”
“你”什么没往下说,他大抵真的累了,长袖一拂,直往屋舍方向而去。
柳扶微亦忿忿然。
嘁,不都说太孙殿下是旷古烁今的聪明人么?如此明显的暗示,他听不懂倒也罢,竟还生起气来了。
想想也是,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所言,哪有说服力?
她走出两步,心底有一个声音响起:可是阿微,你不说清楚怎知他信不信?
脑海里另一个声音立即反驳:信了又能怎样?袖罗教的说法也不过是冰山一角,祁王究竟骗哪头还两说呢。即便真是祁王一手操纵,不更说明他的可怕之处么?单凭一个被亲爷爷、亲爹抛弃至此的睁眼瞎,能扭转什么局面啊?
心房以示抗议:他是太孙殿下啊,从小到大你最最最敬仰的神,眼见他受人欺辱,也要装聋作哑么?
脑说:笑死人,自己都快与世长辞了,还有闲心怜悯别人?行,去,尽管去,等你把整件事和他捋清楚天就亮了,到时化为一缕轻烟看看殿下会不会为你流下一滴高贵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