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见到聂照,她慌了,她杀人了,她浑身都是血,她再也不是三哥心里那个乖巧听话的妹妹了,三哥会怎么看她?她杀了霍明爱,会给三哥带来麻烦。
聂照找到她,才算松了口气,抬起她的脸,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又抓过她的胳膊,转着圈儿检查了一遍,身上没有大的伤口,血也都是别人的,唯一左臂脱臼了,还好。
他摸了摸,道:“忍着点,我猜测如果你没被掳走,如今正害怕,不敢回城,唯有就近的树林可以隐蔽,或许躲在这里。”
聂照说着话,只听“咔哒”一声,姜月的胳膊被重新复位,她抬起眼睛,里面有千种感情,委屈,四年,疼痛,害怕,犹豫……
多到难以言喻。
姜月抿了抿干裂的唇瓣,眼神更躲闪,带着哭腔说:“对不起。”
“霍明爱是你杀的?”他语气中略有一丝不敢置信。
姜月艰涩地点头。
聂照心里有一丝骄傲,更多的还是细细密密的酸疼,她一未及笄的小姑娘,要杀得了七个成年男子
() ,该有多困难?
如今左臂也脱臼了,还要担惊受怕躲起来……
“我给你们惹麻烦了。”姜月低下头。
李宝音生怕聂照责怪她,连忙开口:“是我,她是为了救我,是我轻信他人……”
“你素来最乖巧懂事,腼腆安静,与人为善,能逼得你杀他,是霍明爱该死,怨不得别人。”出乎意料,聂照并未指责她,只是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到这个时候,三哥竟然还觉得她乖巧懂事,与人为善,腼腆安静,三哥果然爱她。
只听聂照话锋一转,语气竟然十分轻快:“你能杀得了他们,说明我这个师父教得好,我与有荣焉,回去我便给你做个表彰牌匾,贺你学武有成。”
他说得如此轻松,好像她们两个犯下的事情压根儿不叫事,姜月和李宝音心中不由得轻松许多,好像大石头被挪走了。
“不过除了杀人,你要学的还多着呢。”他把姜月带出洞口,招呼李宝音也出来,让她们二人同乘一匹马,捡回姜月的剑后,牵着马先带她们回了杀人地,只见原本停着马车的地方火焰烈烈,木头被烧灼的劈啪作响。
“把你们外衣都脱下来,还有沾血的衣摆也撕下来。”聂照抬手示意二人。
姜月和李宝音对视一眼,忙不迭脱衣服,撕下裙摆衣角,把身上沾血的衣料清理的七七八八,递到聂照手里。
他顺手扔进了火海,抱着肩,看着火舌吞噬衣物,散发出一股动物被烧后的焦臭味,才扬声道:“这里教你们,杀人后的第一件事呢,就是处理现场,毁尸灭迹一样不能少。一来是防止吓到旁人,而来是防止留下线索叫仇家找上门,现在就是第一步灭迹。”
她们两个拼命点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原本以为的指责、哭天抢地还有提心吊胆都没有发生,被找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被教杀人后的处理方法?
好,好奇妙……
聂照带她们欣赏完“灭迹”,又带她们到不远处的飞鹫崖。
孙大刀正拎着一个尸体往山崖下抛,姜月认出来,那是霍明爱的。
“下马。”聂照招呼了她们两个一声。
姜月和李宝音晕晕乎乎的,被聂照带到了悬崖边儿,悬崖高十丈有余,从上面能看到下面白骨森森叠成摞,聂照怕她们腿软跌下去,一手护着姜月,一手抓着李宝音的领子。
新扔下去的尸体正被成群的野狗撕扯啃咬着,不多一会儿,锦衣华服的霍明爱就变成了支离破碎的霍明爱,就算是他亲娘在这儿,都认不出来。
野狗吃饱,发出满足的犬吠,互相舔舔毛离去。
“这是毁尸,现如今毁尸灭迹,霍家既找不到他的尸体,也无法证明是你杀了他。”
“可是方巡,方巡跑了,他亲眼看到的,我杀了霍明爱。”
聂照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还放跑一个,倒是有些头疼,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摸了一把姜月的头发:“你如此瘦弱单薄,肩不能提手不能抗,怎么能一个人杀了七个成年男子呢?明眼人一看便知,诬告,这是绝对的诬告!
不过除了毁尸灭迹,我还要告诉你第三件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笑着向姜月,问:“现在你告诉我,如果方巡指认你是凶手,你要怎么做?”
姜月豁然开朗,小心翼翼试探着贴近他,然后僵硬又柔弱地倒在他怀里捧住心口,虚弱咳嗽,气若游丝且娇滴滴地说:“冤,冤枉啊~”
聂照打了个响指,挑眉:“乖,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