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阮茉依旧站在那里。
她来到周府已经有半个月有余,却是第一次见到收养了她的这个男人。阮茉其实是个很理性的性子,奉行求真理信事实。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自己——
第一次见到周子珩,会异常的紧张!
心脏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加速跳动。
镜片上的血渍被抹平,周子珩将眼镜重新戴上,架在了鼻梁前面。
那是一副文绉绉的平光镜。
只不过可能是用来遮掩身上的压迫感,重新戴回眼镜后的周先生,果然杀戮气息拭去了不少,他抬起头,眸子被眼镜片遮住,将那眼睛里的凌厉都给柔去了。
温柔,斯文,端庄。
他凝视着阮茉,第一次打见面,却是在这样的一个血腥的场面。
看,把小姑娘给吓得。
又是一阵沉寂。
过了良久后,周子珩终于拖着或许可以称得上为柔和的嗓音。
缓缓开口。
“初次见面,你好。”
“阮茉。”
“……”
“……”
“……”
那嗓音像是一把古琴,在山泉水流间,叮咚叮咚弹响。
在那昏暗的房间里,又像是一杯上了年岁的葡萄美酒。
让那压抑的气氛,都被冲散了不少。
阮茉忽然就感觉很奇怪,不是周子珩知道她的名字的奇怪,她总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见到周子珩这个人这一瞬间,就仿佛上辈子他们是见过似的。
可是阮茉确定她之前没有见过周子珩,之前要让她住到周家来,也都是周助理一手操办。
她捏了捏裙角。
屋内安静的吓人。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周子珩看着阮茉,目光温柔似水,他双手十指交握,看了一会儿。
又看了眼还跪在那边的周二叔周子琪。
道,
“是发生了什么吗?”
“……”
阮茉咬了一下嘴唇。
周子珩:“你急匆匆让周助理带你过来找我,时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所以需要我这个当家人,亲自上场处理?”
他就像是一个研究学者、大学教授,正在斯斯文文答疑着面前有不懂问题的学生。
谦润公子,温润儒雅。
阮茉其实是紧张透了的
。
她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快速跳动,手指捏着裙摆,在看到周子珩剁了周二叔的手指那一刻,她几乎是都要放弃了想要说出口的那份心思。
可就是那一刻。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阮茉心中突然一阵冲动。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变缓慢跳动,思路也都在那一瞬间重新找回。阮茉的眼睛明显再一次沉稳。周子珩饶有趣味看着这个完全超出十五岁年龄段冷静的小女孩。
她张了张嘴,在思量,第一句话该如何说。
这时,跪在地上的大小姐突然爆发出一阵大声哭泣,满脸泪痕,哭着抢先开了口,
“是她先倒我头发上红酒的!!!”
周子琪歇斯底里,豁出去了,不顾父亲的阻拦,伸手指向了阮茉,
“子珩哥哥!明明是她先欺负的我!!!”
“子琪!!!”
“爸爸!就是阮茉先欺负的我!”周子琪抓了把头顶上被红酒侵蚀过的长发,酒精已经蒸发掉了,剩下蒸馏过后的红葡萄液,粘腻又难缠。
哭诉道,
“我在宴会现场好端端坐着,是她像疯子般拿过一瓶红酒,就这么直接倒在了我的头发上!”
“都有监控!都可以看到!现场也有直播!所有人都是人证!她还想要打我!想要扇我巴掌!!!”
周子琪说完,就跪坐在那里,肩膀一抽一抽。身后的周二爷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压着断指上的血,大气不敢喘一口。
现场指控,那可真的不是能够欺骗过去的了。
周子琪说的惨淡,她身上的红酒液也称得上为证据十足。似乎并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可以将这件事扭转,扭转成阮茉受到了更大的委屈。
周子珩转过头来看着阮茉,淡淡地道,
“是这样吗?”
阮茉也很平静了,她点了一下头,承认道,
“是这样的,周先生。”
周子琪:“她就是个神经病!!!”
周子珩一抬手,瞬间就上来保镖,控制住了大小姐的猖狂。
周子珩问阮茉:“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你拿着一瓶红酒倒在了子琪的头发上,应该不会是只为了寻找乐趣。”
“……”
阮茉静了静。
凝视着周子珩的眼睛。
然后,没有一丝的慌张。
一字一句,淡定开口,
“因为周小姐——仗势欺人!”
……
……
……
说罢,阮茉便弯下了腰,纤细的胳膊裹着右腿方向上的裙摆布料。
那块绒布被缓缓拉了上去,露出了藕段似洁白修长的小腿。布料逐渐向上,渐渐露出了上面的膝盖处。
在那白皙的膝盖间,一道棕褐色的疤痕,醒目地蜿蜒在她的骨缝结合处。
狰狞,怒发,就像是一个寄生物匍匐在那里,与那素白的肌肤,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看一眼,都会让人觉得疼。
阮茉扯着裙摆,低着头。
声音柔弱、楚楚可怜地道,
“周小姐仗势欺人,在我经常散步的花园里挖了坑,还盖上了枯草枝叶。”
“我跌了进去,然后把膝盖给摔烂了。”
“这么长时间,走路一直都在疼。”
“一直,都没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