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好奇我为什么安然无恙吗?”
夏油辰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他的背后,令他浑身一僵。
他扭过头,只见这个美丽的少年正替他捡起了地上的资料。
“科技恐怕是人类最好的信仰了。不用透过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来说事,而是人脸、指纹、DNA、虹膜……只要用这些东西就可以轻松证明自己的身份,你不觉得这很方便吗?”
夏油辰把自身的资料递了过去,伊藤翔太却像是见了鬼一般向后爬了脚步,起身拔腿就跑。
“怎么了?伊藤同学好像相当慌张啊?”看到这一景象的同学好奇地围上来询问。
浅川辰低头翻了下手里的文件,然后抬头露出苦笑,将捡到的东西递给身边的同学。
“没什么,我可能被他讨厌了。”
同班的学生注视着手里的资料,神色愈发凝重,而浅川辰却抿了抿唇,忍住了自己的笑意。
回到教室,浅川辰便撞见了一个劲在跟吉野顺平道歉的篠原彩香。这个昔日的极道大小姐在注意到他走进教室之后,跪着扯住了他的校服。
“原谅我吧,我已经向顺平道歉了啊!别再对我出手了!”
浅川辰微微挑眉,做出疑惑的神色:“篠原?你这幅样子是怎么回事?而且我什么都没做啊?”
篠原彩香听到这句话,近乎崩溃地跨到了窗台边上,意图一跃而下。
班上的同学则是赶紧拨打了急救电话将她送进了医院。
眼见悠仁和顺平都看向自己,浅川辰无辜地耸了耸肩。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做,因为已经没必要了。
在他给予篠原彩香最高级别的幻术后,他只通过夏油杰找来了一位诅咒师,让对方去扮演不想上学而在外花天酒地的篠原彩香。
现在折磨着她的,是出自她内心的恐惧感和罪恶感。
篠原彩香意图跳窗的事件过去后,班上的气氛却比平常更加轻松融洽。
伊藤翔太在针对夏油辰失败后也被同学和朋友们逐渐疏远。原来对他抱有欣赏的女生暗自笑话起了他的“幼稚行径”,而他威胁班上的同学、让自己作文获奖的事,也随之暴露。
人们往往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多数人都认为伊藤翔太是想为夏油辰冠上子虚乌有的污名,而认为事有蹊跷的极少数,即便察觉了其中的蹊跷,也没有将其拆穿。
他们被篠原彩香与伊藤翔太无形欺压了太长的时间,而吉野顺平,只是他们所有人的替罪羔羊。
顺平重归校园的第七天,重组的电影社团正放映着卓别林的《摩登时代》,而此时的社团不再像从前那般,只有三人围绕。
近乎半数的同班同学都和吉野顺平主动搭话,最后申请加入了社团。
看着近乎倒转的立场,吉野顺平这才知晓了夏油辰的真正目的。
“感觉很奇怪吗?这些人曾经漠视你被欺凌的人,现在竟泰若自然地和你搭话。”
浅川辰看着荧幕对他轻声细语,但吉野顺平是明白的。
人都是孤独的生物,必须融入集体才能生活下去。
也许所有人都在寻找理解自己的知音,期待与他人产生共鸣。
这才是互相交流,互相藉慰的伊始。
人们为此制造了集体氛围,却又拜倒在自己的造物脚下,受其操控。
侮辱也好,残酷也好,黑暗也好,在一个集体所创造的氛围下。
多数人都为了自身的利益,默许了种种施加在受害者身上的恶意,将遭受孤立的羔羊推向了深渊。
“不奇怪哦,所有人都是选择了生活才这么做的。”吉野顺平抬头喟叹,“所有人在身为加害者的同时,也是受害者啊。”
“是啊,但他们依旧为了让自己不再受伤而将你作为了祭品。”
“告诉我你的愿望吧,顺平,你想怎么惩罚他们?”
浅川辰扭过了头,吉野顺平咽了咽口水,没由得紧张起来。
他从没见过这么正经的阿辰。
“愿望吗?”
“嗯,无论怎样的愿望都行哦。毕竟我是人类为了完成自己的本愿而创造的怪物啊。”
吉野顺平注视着他那深不见底的黑眸,没有轻易回答。
传言说人在痛苦时眼睛会变得通红,那么这双如血海般猩红的眼睛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情绪?
吉野顺平交叉双手,低头转着大拇指。
酝酿许久才抬头盯着荧屏。
“我想让讨厌我的人全部消失——之前我是这么想的。但在悠仁和阿辰来到学校之后,我忽然觉得松了口气,同时也发现自己的本愿,也不过是希望有谁向我伸出援手而已。当然,这不代表我原谅了他们,我希望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但阿辰和悠仁已经帮了我够多了。”
“如果要许愿的话,我希望阿辰能在未来发自内心的多一些笑容,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吉野顺平温暖地笑了。
年轻而稚嫩的咒术师,毫不犹豫地为足以让世界天翻地覆的咒灵献上了祝福。
而一直抗拒着本能的浅川辰像是被传染了一般笑了。
浅川辰觉得一定是荧屏的光线太过晃眼,才刺激得他落下了眼泪。
这一刻,他忽然不想再诅咒属于自己的未来了。
这个世界还有悠仁和顺平愿意祝福坠入深渊的自己。
即使自己不再是闪烁的星辰,至少也去试着抓住灵魂深处那昙花一现的光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