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临近年关。
虽然之前泷泽生吐槽过咒灵生的消失速度和特点,但不知道为何,入冬之后他就没什么变化了,依旧是那副古里古怪的样子,好像本人也对这样的半透明状态乐在其中,又一次还伪装成阿飘去捉弄学生。
结果当然是被学生们愤怒的围剿了,他被众人追逐时还特意向泷泽生这边跑,大概是越来越虚弱的关系,他还有了穿墙的本事,但是经常有可能穿一半就卡住,为了放他出来,那面墙就这么报废了。
咒灵生完全没有自己正闹腾的自觉,他越来越过分,过分到泷泽生突发奇想一个念头。
……这只咒灵……该不会在不舍吧?
不不不不!
突然觉得这极有可能的泷泽生,近乎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还产生了一种被冰冷针尖刺穿心脏的战栗感,历经许久之后再一次感受到了心惊肉跳的情绪。
他想起来自己。
按理说应该已经成为过去的,那个必须死去的自己。
以“咒灵是新人类”的理论去想,咒灵生的确会产生人的情绪,以“咒灵生是泷泽生的记忆混着五条悟的咒力,再由一人执念孕育而成”这样的概念来看,咒灵生的确会在预感到自己即将离开后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在引人注意,即便知道自己只是虚妄的惦念,也想留下什么回想。
他之前被监视着,没有人身自由,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威胁性,于是泷泽生对他说,“你不离开吗?”
“什么?”
“我们不会困着你了,你可以出去看看。”
只要产生“他不是在消失而是死亡”这个念头,泷泽生便有了对待将死之人的态度。
“去外面?你指旅游?”咒灵生从冰箱里找出了一个小蛋糕,过于甜腻他吃了一口就放了回去,
泷泽生:“喂!”
咒灵生:“小气!”
咒灵暗淡的躯体让泷泽生的感官有些古怪,尤其只要想到他是和自己一样情绪细胞发达到发指的人,泷泽生的感同身受就更强烈。
这一点被咒灵生发现了。
他笑了笑,偏要直白的问出来,“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不要留下遗憾。”
“拜托,我的遗憾就是你们两个。”咒灵生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上次夏油杰来时做的冷面,被冰块和汤水泡着的荞麦面看起来还能吃,他便乐滋滋的端了出来,“让我离开,就像是让在家里守了一辈子的狗临终前快滚一样,虽然一些忠诚的狗会让自己死在外面,但是我毕竟不是狗嘛,我还是很想死在家里的。”
泷泽生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咒灵生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什么表情?你失恋了?你和悟掰了?”
“放屁。”
“那干嘛一副心碎的模样。”咒灵生吸溜了几口面,神奇的是,那些面到了他的肚子里并没有显形,不然就是透明的躯体和实体的面合在一起的惊悚画面了,没准还能
看到它消化的过程。咒灵说道,“我离开这不是必然的事情吗?代表你和悟,尤其是悟的心结解开了。”
泷泽生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咒灵生顿了顿,表情也沉了下来,“我想起来,你这表情也不一定是失恋的心碎,还有可能是生离死别的心碎。”
他沉思了几秒钟,轻飘飘的说,“……我影响你了吗?”
想到这一点,咒灵生一把拽住了泷泽生,去悟的所在地奔去,“悟正在给学生上课!快快快只要让他知道你要嗝屁了!他立刻就会给你拯救与真爱之吻的!”
泷泽生顺从的跟了几步,然后甩开他的手,“别闹。”
“!!”
被甩开手的咒灵生一溜烟儿消失不见了,泷泽生顿了一下,坐在了休息区的沙发上,拿手撑住了脑袋。
他深呼吸两口气,进入鼻腔的是冰冷的空气。
对,现在是冬季了。
泷泽生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双目盯着地面,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拇指不停地摩擦着皮肤。
现在是冬季了,快下雪了,学生们都要放寒假了。
泷泽生又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把额头搁在手上,把脸埋了下去。
不行……
冬季了。
他两次都是在冬季离开的五条悟。
这个季节原来已经对他造成了心理创伤,还是本人明确知道的精神阴影。
泷泽生漫无目的的发散着思维,可是脑袋里就是不可控的回想着死亡,他渐渐变得焦躁,恰巧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他翻开屏幕,上面是太宰治发来的消息。
他和太宰治的离别不是在冬季……应该说,两次都不是。
太宰治不喜欢穿厚重的衣服,但到了冬天还是会被泷泽生套上加棉大衣,当时他在太宰治怀里死亡时,对方剧烈起伏的胸骨可是硌得他下巴疼。
来信是在问工作上的事情,这么理性的内容让泷泽生稍微缓了一口气,
泷泽生认认真真回了,过了一会儿,对方只发来了两个字,[泷泽?]
被发现情绪有问题了。
泷泽生摸了摸下巴,
怎么发现的?
他回道,[怎么了?]
[明天的安排。]
哦。
泷泽生想起来了,他以往在结束公事公办的对话后,会趁机问一些私人问题,比如晚饭吃什么,明天的安排,更甚者一件非常小的事情,比如大福拉了一坨非常标准的便便。
泷泽生回道,[想睡觉。]
[?]
[冬眠。]
对话到这里结束了,泷泽生却盯着页面停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发现自己仍冷汗津津。
他有些讨厌冬天了吗?
他在森的孤儿院时,可是靠着壁炉蜷缩了一整个冬季。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咒灵生离开后的五分钟,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泷泽生抬头。
五条悟边向他走来边摘眼罩(),?繧葶絶犂???虎?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本身就因为修长的身形和暗色的着装带着无限成熟的压迫力,露出和年龄几乎不符的精致五官后反而只会让人注意到他是个绝顶池面。
“悟?你下课了吗?”
“早放假吧,也不在乎这几分钟了。”五条悟走到他身前,泷泽生看着他的脸,细微的在他的表情中察觉到了几分不自然。
不像是不悦,像是有些勉强。
勉强什么?
“我说我说,快点儿看看,我和他没什么联系吧,没有那种刷拉——的纽带一样的链接。”咒灵生蹿到泷泽生身边,两个一模一样的家伙站在一起,不管看几次都很有冲击力,“我会影响到他吗?感觉他最近的心态有一些微妙。”
“没有,你看上去的话……”五条悟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像是空气中有颜色的咒力。”
“哎?”
“大概就是解咒的边缘了。”
“哦,边缘。”咒灵生也有这个自知,“那按理说我给他的影响应该很少了。”
五条悟看向泷泽生。
泷泽生和他对视一眼,又错开了他的视线。
白发青年走上前,一把揽过了他的肩膀,“走吧,饿了,我们去吃饭。”
咒灵生:“……完事了?没了?没我事了?”
“你还是去找硝子吧。”
“说得也是……”转身就走咒灵生却在几步之后回过了眸。
那双变得浅淡的绿色眼睛里含着极为复杂晦涩的情绪,难说那到底是不舍执念还是什么,但几息过后,他露出了第一次发觉自己正在消失时的,释然笑容。
“哈……原来两个人对这个季节都这么抵触。”
他回忆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语气有些微妙,“原来如此……到‘我’的忌日了。”
……
泷泽生的忌日。
听上去真是糟糕。
但是在忌日没有到来之前,他本人还去自己的墓地看了,那时候肯定是带着些好玩的心思,情绪也比现在正面。
随着周身的环境与离别之日越发接近,一种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难怪他们两个人的心情都不好。
泷泽生在想……那几年,五条悟也是这样忍受寒冬的。
在每个冬季都会想起失去,然后压下这份惶惶不安,这份焦躁和苦涩,凭借超凡的心性不露一丝破绽。
房间里的气温随着空调运作开始上升,泷泽生的汗也从额头滑下。
他和悟的喘息声紊乱的交叠在一起,然后在一波一波深入骨髓的热意中,低喃也清晰可闻,
“别离开我……”
“别离开我……”
“不能不离开我……”
“呃……”
泷泽生一遍遍回应,
“好。”
“好。”
() “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再来多少次,都行。”
“那只咒灵,就算消失了再来一只都行。”
他的心跳震得胸腔都有些发疼,泷泽生从一个黏糊糊的吻中抽离,努力的咬着音节说道,“反正有的是方法把我们的灵魂绑在一起,或者我死了,就把我送去吸血鬼伯爵那里,让我把我变成吸血鬼。”
五条悟闷闷的笑了几声,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金属的磁性,平常语调轻浮猖狂时总会忽略这点,压下来后格外好听,“你变成吸血鬼,要不老不死了。”
“现今有一位吸血鬼活了一千年……呼……”
“一千年呐……”
亲吻,撕咬,肢体交缠,这是感受对方存在的最直接的方式。
泷泽生抱着五条悟温热的躯体。
他们的房间拉着窗帘,但是留了一盏台灯,用来看对方的眼睛和脸。
泷泽生盯着前方虚空中的某一点,还没盯多久,就又被五条悟吻住。
其实虽然已经一十九岁了,五条悟的吻好像也没有什么长进。
一开始接吻的几次,泷泽生觉得自己在和一个DK亲,对方莽撞且热情。然后他忍不住发表了感想,然后五条悟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表情也像是高专时期一样,总觉得有一些懵,“你希望我吻技高超点儿?”
“嗯……”泷泽生故意不说。
刚亲完的五条悟凑了过来,“搞清楚,我总共就接了那么几次吻。”
“因为你是做什么都很轻松的天才。”
“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了?”
“唔,我其实理论知识还是挺丰富的。”因为泷泽生在鱼龙混杂的黑手党干过。
然后五条悟按住了他的后脑勺,不甘示弱的再来了一次。
事实证明,五条悟的确是做什么都很轻松的天才。
他在后来的几天飞快熟练了技巧。
一直到现在,泷泽生已经能在吻里体会到五条悟的情绪。
他的吻其实有些甜腻,又黏又湿,偶尔还会恶趣味的炫技,如果沾染上情欲,那这个吻就是涩/情无比,总能到窒息的地步。
当然了,两位咒术师都很能闭气。
天色昏暗时,睡了一觉的泷泽生起身去喝水,顺带给五条悟也倒了一杯。
五条悟果然也醒了,甚至醒得比他早,以前他的睡眠时间就少得可怜,现在也改不过来。
泷泽生拉开窗帘,才忽然发觉,外面下雪了。
他打开窗子,才下过雪,气温不是特别冷,泷泽生往外探了探头,因为情事带来的心里宽慰实在太好,他现在没什么负面情绪,已经准备戒掉的烟也不想抽。
“出去玩玩吗?”
泷泽生看了一眼手机的消息,社交平台的动态里,几个学生全在发雪景,他们在评论区相约几点的打雪仗。
手腕被拉住,泷泽生的脸颊被轻碰了一下,然后五条悟开始收拾能穿的衣服。
“……你玩打雪仗是无敌的。”泷泽生闷笑了几声,“我们几个人围攻你一个都够呛。”
“不,其实只要你攻击我就差不多了。”五条悟说,“谁叫你能破我的无下限术式。”
“那我要去和学生们一组吗?”
“要不要试试?”
“哈哈哈哈哈到时候我抱住你,然后和你一起被围攻吗?”想象到那个场面泷泽生就笑了起来,“我觉得学生在砸你的时候并不会对我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