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默然,于他盏中倒了些茶水,突然道:“人世多艰。”
“可叹造化弄人,他残废失亲,沦落街头,本来可能饿死冻死,曝尸无人收敛,又或被游乐的恶衙内发现再遭毒手,然而他却遇上了那位曾出手相助的侠士——”起个什么名字呢?江湖版蝙蝠侠,混合楚留香,那就叫,“香玉。”
“啊?原来是位女侠,难怪……”
“心慈手软,妇人之仁!”有人斥责。
陆炤连忙描补:“男的男的,是位男侠啊男侠!”
“什么?男人怎么会有这般娘里娘气的名儿?”许多不满声此起彼伏。
“欸,你说,”又是那位看官胳膊肘捅友人,“那侠士的亲长怎么会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啊?”
友人:“陆小凤。”顿了顿,他又念道:“姬冰雁,胡铁花。”
“是了,是了,看来起名想法这么别致的亲长还不是独一份的啊!”看官哈哈笑起来,“对了对了,还有楚留香!”
他笑得大声了点,众人都听到了,一下子鸦雀无声,哦不,堂内还回响着他的笑声。
他霎时如被扼住咽喉的鸭鹅,一点声也挤不出了。
众人此时又忽的议论纷纷:“楚留香好
似也从不亲手杀人吧,莫不是暗指香帅。”
陆炤听见他们讨论起什么楚留香、陆小凤的,呆住了。
天啊,这还是个综武侠的江湖啊?
就是不知道综了多少武侠。
这不是个架空的武朝吗?哪部武侠背景是这个武朝的?这满大街混搭的服饰形制,谁整得明白啊!
突然有个清亮的女声跟他说话:“这真是说的楚留香之事吗?真是那位‘踏月留香’的盗帅?”
这肯定不能认吧?
起码不能直接认。
“并非如此!香玉大侠并非那位盗帅!在下直说了,在下所述,并非一家一人,乃是诸多真事合在一块,才敢说出。”
“哦~~~”众人意味深长的回道。
“是了是了,如此这般,哎呀,不知这故事里头,都已混了多少事迹。”
“那莫不是里头的人物也是几人合成的一个?”
“那未免太过混杂。”
陆炤抓起醒木,一个劲的砸桌面,砸得“啪啪啪啪”震耳欲聋的响。
砸了好一会儿,下边才陆续安静下去。
“话说李巳第二次遇到香玉大侠时,李巳容状凄惨,简直令人不忍直视。彼时便凭如此惨状,使人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有人施舍他破碗叫他得以行乞,有人施舍他一点残羹剩饭叫他不至于饿死,有人施舍他铜钱却被其他乞儿夺走。”
“现如今是香玉再遇李巳,香玉又是震惊又是怜悯,就带他去医治,可惜已不能医治完全,李巳终究成了半个残废,不良于行,手也提不得重物、做不得细活,更遑论提笔书文,科考一事再无可能。”
“香玉心忧李巳生计无路,又听李巳所述惨绝人寰之事,更觉内疚,便决定收留李巳,照顾他下半生。为宽李巳的心,香玉说既有缘相会,便合该结拜为义亲,从此为兄弟,一生不离弃。”
“李巳此时走投无路,只能抓住恩公。他活到如今,乃凭一腔怨愤坚持着,也凭着偶有的善心助举努力活着。心底仇恨的毒火灼烧,日夜难安,他岂能就那么默默死去,那仇家可还未下地府啊!”
“哎,早知道香玉大侠上回直接把恶徒一剑杀了就好了!”有看官含恨道。
又有看官咬牙:“这回香玉总该去帮李巳报仇雪恨了吧!”
陆炤饮了两口茶,才缓缓道:“却非如此。”
然后便说起香玉此人明明非佛非道,也不茹素,对自己却有个坚守多年的戒律,就是不杀生。
还嘴硬不承认,这就是说的香帅吧。
“想不到那楚留香也有这么讨人厌的时候。”清亮的女声喃喃自语。
众人这时候火气上头了,忿忿不平起来。有叫嚷的,有拍桌的,有站上椅子的,还有一气之下差点摔盏被眼疾手快的茶馆伙计冲上去劝住的。
场面一度失控。
陆炤已然压制不下去了,醒木敲,拔嗓喊,都无用,只好草草走个形式给今天这场“说书”收尾:“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说。”机械而迅速地念完词,就转身起来了。
掌柜正笑得见牙不见眼,在后间入口处候他。
陆炤深吸了口气,到他面前,内心忐忑。
掌柜手一翻,一张油墨未干的崭新契书映入眼帘:“大人瞧瞧,可有疏漏,当即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