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莲耶走得非常安稳,但安稳的大概也只有他本人。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间里,这位腥风血雨了一辈子的男人竭尽全力地寻求着安稳和平衡,但即便是他自己,也很清楚这并非长久之功,而尽管如琴酒这般的少数人早有所感,但对很多人来说,boss走得有些过于突然了。
乌丸莲耶已经存在太久了,他几乎像是一个永恒的符号,挂在组织的夜空里,未必所有人都崇敬他,爱他,但所有人都习惯他,就算近年来他直接参与的项目已经逐渐减少,只要知道这个人还在某个地方注视着组织,心情便大不一样。
自然,大家都知道boss的身体一向不好,也有少部分人知道他在预备着自己的死亡,可并非所有人都能像琴酒一样以纯理性的思维面对这一切的,对大多数人来说,当乌丸莲耶像是永生一般地送走了无数故人,当他以强硬的姿态走出组织的堡垒,这个人就仿佛仍然会守护他的组织另一个十年。
因此当他死亡的消息传出的时候,在一时之间,比所有的阴谋和野心更早生发出的竟是茫然与震惊。
就像一颗星星突然坠落,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流星只是自然现象,但还是会为之惊讶叹息。
同一时间,琴酒按照遗嘱将乌丸莲耶的遗体火化,带着骨灰乘船出海,将一切可能的动荡与混乱都抛之脑后。
在他离开的第二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人们就开始了行动,这是无人愿意错过的机会,即便大家都知道琴酒的离开非同寻常,但横亘在组织之上的大山突然消失,能够拒绝这样机会的本就只是少数人。
琴酒离开了足足十几天,组织的内乱从小心翼翼的试探到燎原之势的膨胀则只用了五天,即便已经有人意识到了情况的不正常,但在这片混乱的裹挟之中,没有几个人能够独善其身。
首领死亡,监察者音信全无,二把手倒是有心限制一二,但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疯子在追着咬,短短十余天的时间里组织就像是要走向末日,就在许多围观者都开始心动的时候,琴酒终于回到陆地上。
几乎是在踏上陆地的同一时间,他便开始杀人。
琴酒总是在杀人的,这段时间只是尤其多,多到一些老人想起了十几年前,琴酒还没和研究所沾边,也没有管理档案馆的时候。
于是他们意识到——乌丸莲耶的死不仅让组织失去了保护,也放出了其中的野兽。
这十余天的放纵果然并非疏忽,一场再简单不过的钓鱼,甚至没有刻意装扮鱼饵,上钩的猎物数不胜数。
被琴酒选择杀死的人几乎无一例外,是趴在组织那早已腐坏的躯体上吸食营养的蛆,或是腐肉本身,一旦剜下就是切肤之痛,会给组织带来阵痛,且足以致死。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乌丸莲耶活着的时候,他出于对自己一手建立的组织的不舍,一直不曾动手,但他死了,琴酒从来不是个会不舍的人。
每个人都能想到,boss的死
亡会带给组织很大的动乱,
但依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料到琴酒会以此为契机出刀,
这下没有任何人能想象之后的组织会变成什么样子,然而,无论是毁灭还是新生,都至少与哪些被剜掉的部分毫无关系了。
这样的作为,实在会令人想起乌丸莲耶尚未老去时的样子,那时从无一人敢于挑战他的耐性与权威。
没人知道这是否意味着组织将迎来又一位钢铁般的首脑,但很多人至少知道,自己并不愿意看到这件事发生。
琴酒回到陆地上的第十天,一直围观的某些人终于忍不住向他发出告诫,杀手斩下最后一人的头颅,宣告自己将会收手。
狂欢续接着恐慌的骚乱终于平息了,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切并未结束。
而琴酒回到日本。
安排这样庞大的一场战斗,即便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他接连不断地杀死了太多人,就算没有人警告,他也会在不久之后停手。
琴酒的精神倒是还很好(说实在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在boss死后一直紧绷的情绪舒展了很多),但身体已经开始感到疲惫,尽管存在后患,但这样大规模的镇压之后组织想必会有一段时间的安稳,让他可以放松一段时间。
至于外界的猜测和质疑,向来不是他会考虑的事情。
当组织里的所有人都正在为巨大的变动奔忙的时候,琴酒在自己的住所里足不出户地休息了三天,倒也不是完全躺着,顺便看了点资料,还开始整理日后要移交的文件,只是没怎么上心,做得断断续续。
琴酒原本是居无定所的,组织里都没几个人知道他在哪,偏偏这个地方因为种种原因用了快三年,到现在也称不上非常秘密了,这几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打扰,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不过好运总是经不起念叨的,第四天的时候门铃就响了。
会不打招呼就来这个住所,但又会按门铃的人并不多,琴酒走到客厅没动,等了几秒钟之后,大门就打开了。
真是奇怪,他没什么情绪地想,我为什么没有换门锁?
把所有东西都清出去之后,这间屋子的客厅现在非常空旷,那虽不算大但也不小的空间里空无一物,像是个毛坯房,来人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他沉默地走进这个屋子,关上门,再回身向着琴酒的方向走近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