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城都以不胜酒力为由,敷衍过去。
只有陈艾芳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都没了表情。
回到家,顾明城就去洗了把脸,坐在堂屋里喝凉茶,对脸色不好的陈艾芳说:“媳妇,咱家的房子要怎么处理,你说了算,其他人不用理会。”
陈艾芳的脸色这才好许多。
顾夷嘉忍不住笑了笑,坐在一旁,慢慢地喝着红糖水,两个孩子也学她的样子,气定神闲地坐着,惹得顾夷嘉又是一阵好笑。
陈艾芳没说房子的事,而是问:“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
“这么急?”陈艾芳拧眉,“你不是有半个月的假期吗?”
顾明城道:“我回来时在路上就花了三天,等咱们过去时,要预留五天在路上,不能太赶,所以三天后出发是最好的。”
闻言,陈艾芳心里突然有些惆怅。
当年十八岁时,她嫁给顾明城,嫁到南山公社,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十年。
十年的时间,能在人的生命中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以及形成某些风俗习惯。突然间就要离开,前往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就算有丈夫在,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惶恐的。
顾明城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你不用怕,我会陪着你的,而且还有孩子和嘉嘉呢。”
陈艾芳转头,就看到小姑子、两个孩子瞅着他们。
她的脸顿时一红,将手收回去,嗔怪道:“嘉嘉
和孩子还在呢,你别这样。”
顾明城不觉得有什么,但媳妇太害羞了,他只好故作严肃地轻咳一声。
“这两天,艾芳你看看家里的东西怎么处理,顺便收拾行李,后天咱们去县城一趟,和老魏他们道个别,顺便去百货商店买些东西在车上吃,这样你们也不无聊。”
陈艾芳点头,说话间,已经想到家里的房子怎么处理了。
“留给你那继母和顾明月住,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她冷哼一声,“那还不如给黄家人住呢,至少黄奶奶对咱们有恩,你那继母和咱们只有仇。”
按理说,顾老大作为顾明城的亲爸,儿子儿媳妇离开了,他过来住也使得,帮忙照看房子。
但谁让他的老婆是于晓兰,要是他来住,于晓兰肯定也会跟着搬过来,那还是算了。
黄奶奶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三个儿子都已经成家,孙子孙女们也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黄家人都是勤劳能干的,在公社的名声也很好。
黄奶奶是个开明的长辈,孩子一旦成家,就直接给他们分家,不会将所有的孩子都拢在一起,让他们在一亩三分地中争得你死我活。
也因为如此,黄家十分和睦,虽然分家,反而感情比住在一起还要好。
当然,就算是黄奶奶家,也是出现房子不够住的情况。
如果他们离开,家里的房子给黄奶奶是最好的。
肯定会有不少人想要他们家的房子,不管是仗着亲情裹挟,想要白住的,还是想以利益交换,给他们付房租的。
总之人很多,不管是给哪个好像都不合适,会引来其他人的怨怼。
那不如直接给黄奶奶呢,黄奶奶在公社的名声好,又是长辈,还对他们家有恩,要是给她,旁人也不敢有意见。
顾明城笑道:“听你的,那就给黄奶奶,让她来安排。”
房子这种东西,是不能丢在那里空着的,要是房子长期没人住,很容易就会破败下来,过个几年就不能住。
空在那里也是空着,不如给需要的人。
顾明城喝了杯凉茶,彻底地解了酒劲后,便站起身,准备出门。
“去哪呀?”陈艾芳问了一句。
顾明城道:“去公社办公室那边,应该已经给你们开好证明,我去拿回来。”这是他回来的第二天,就去找公社干部开的证明。
陈艾芳听后,心里叹气,知道他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带他们去随军的,否则不会这么急。
*
果然,第二天就有不少人登门拜访,话里话外都是想要他们家的房子。
陈艾芳早有腹稿,当即说道:“我和明城已经说好了,这房子我们交给黄奶奶照看,黄奶奶对我们有恩,当年要不是她将刚出生的嘉嘉抱回去,让黄婶帮忙奶嘉嘉,只怕嘉嘉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明城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当年他答应过婆婆,要好好地照顾嘉嘉的,黄奶奶对他们兄妹俩恩重
如山,就算将房子送给黄奶奶,也是应该的……”
这话说得实在又漂亮,堵住所有人的嘴。
他们虽然不甘,但陈艾芳都这么说了,哪里还能有意见?首先他们不敢得罪顾明城,其次,黄奶奶确实对顾明城恩重如山。
没看到人家的房子,连自己亲爸都没给吗?
于晓兰听到这消息,气得火冒三丈。
她在家里将面盆摔得咣当作响,指着顾老大骂他没用,恨声道:“我不管,我就要那套房子!你瞧瞧咱们住的这老房子,都破成什么样了?冬天湿冷湿冷的,夏天闷热得不行,下雨天更可怕,雨都渗进来,泥泞一片……”
顾老大闷闷地抽着烟,“那是明城自己的房子,他想给谁就给谁。”
“你是他亲爸,亲爸不给,却给个外人住,这算什么?”于晓兰尖声道,“我要去公社告他不孝,有他这样当儿子的吗?自己老父亲住着破烂的泥巴房,他却将砖瓦房送给别人!”
顾老大看她一眼,平静地说:“你想告就去告。”
于晓兰噎住,她当然不敢去告,因为她告了公社也不会理她,毕竟是她没理,加上陈艾芳那母老虎将话说得太漂亮,抬出黄奶奶当年的恩情,别人只会觉得他重情重义。
至于亲爸?
亲爸又没老到不能动,老房子哪里住不得?乡下有不少房子都是这样的,修修补补又能住个十几年。
最后,于晓兰只能在家里朝着顾老大生气,出去外面时,屁都不敢放一个。
因为没人会附和她。
一个前途无量的军官,一个没脸没皮又不知好歹的乡下泼妇,只要正常人都知道向着谁。
顾明月原本是住在村子里的。
她白天去县城上班,晚上骑自行车回到公社,虽然路途比较远,但想到顾夷嘉就要随军,心里多少有些不得劲。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舍不得嘉嘉的,也担心她的身体。
就想着,能不能再去劝劝嘉嘉,让她别轻易随军,万一她的身体不好,在半路出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惜,顾夷嘉不出门,她也不太敢登门,一直没寻到机会。
每天回到家,天天听着她妈骂继父,顾明月只觉得这样的生活窒息,都想调头就骑车走,不再回来。
顾明辉倒是无所谓,巴不得大嫂和二姐赶紧去随军,以后都不要回来,就没人再管他了。
正当顾明辉这么想着时,顾明城又来到老宅。
“大、大哥?”顾明辉看到他,以及他腰上那条皮带,就头皮发麻。
顾明城朝他笑了笑,说道:“明辉,咱们好久没一起说过话了,你明儿来小树林。”
顾明浑就像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都哆嗦起来。
“只、只有我吗?”他恐惧地问。
顾明城说:“不只你,明江他们也在。”
顾明辉听到堂兄明江的名字,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双眼因为恐惧瞪得老大。
他大哥可能又听到他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明天就要提着皮带来抽他们,肯定会将他们抽到不敢做为止。
但他们敢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