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晓得鹤遂今晚出去这一趟,曾在哪一条被雨淋湿的道上淌过。
玻璃上的雨痕密密麻麻,印在周念眼里,成为一条条的水域。
她回到卧室里的时候,
卫生间里已经没了水声,
估摸着鹤遂也该洗好了。
周念坐在一侧床沿上,
手边床头摆着几本书,是鹤遂晚上给她读睡前故事用的,她随意拿起一本,近日国内畅销的悬疑小说。
其中一页有折角。
她翻开折角那一页,看见书上还有备注。
某段揭露案件真相的高潮部分后面,他打括号写了备注。
(念念听得很感兴趣,但不利于哄睡,下次慎讲!)
看着最后那个感叹号,周念莫名被戳中笑点,很浅地弯了一下嘴角,小梨涡隐隐若现。
周念又翻了翻其他几本书,里面都有他的备注。
(无聊,适合睡前讲。)
(很无聊,适合。)
(适合。)
(√)
看着逐渐简化的备注,周念隐隐觉得,他似乎还是当初那个少年,骨子里的少年心性丝毫未减。
这个时候,卫生间里传来隐约的人声。
周念马上明白,鹤遂又发病了,跟他说话的人八成是沈拂南。
手中的书本缓缓合上,周遭空气安静。
声音不算小,她只要屏息凝神就能听清,刚听头一句,周念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鹤遂,你承认自己是个废物,没一点用很难?”
如此傲慢的语气,不会是第二个人。
怪不得其他人格都讨厌沈拂南,这人骨子里透出的傲慢自负,又带着自从存在起就有的冷漠,真叫人不舒服。
卫生间里。
鹤遂望着被热气蒙上一层白的镜面,久久没有开口。
瞳孔涨缩的一瞬间,人格转换。
沈拂南双手撑在盥洗台上,五指屈出漂亮的起伏,他逼近镜子,与镜子里的另一个人对视:“别忘了我们的赌约,你没多少时间了。”
顿两秒。
鹤遂出现,他分毫不让,身上压不住的野劲窜出来。
男人逼得更近,对着镜子中的沈拂南沉沉开口:“你急什么?不还有一个月。”
时限三月的赌约。
已经进入最后的三十日倒计时。
沈拂南傲慢地冷笑一声:“我赌你输,我赌——她不爱你。”
鹤遂沉默。
过了会儿,他也跟着笑,笑得更加漫不经心。
沈拂南不紧不慢地说:“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别像当初不去她等你的火车站一样,对我食言。”
这人真懂拿刀往人软处上捅。
哪里最痛捅哪里,哪里最敏感就偏要提。
沈拂南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冷硬耳光,不留情面地甩在鹤遂的脸上。
鹤遂的眸子明显暗了下,氤氲水雾在眼底融成不易察觉的凉。
“你这么有自信?”鹤遂眉梢扬起来,眯着眼笑得凉薄,“那我就赌我赢,赌你——”
顿住,脸上笑意更盛,“死在这个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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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得意。”他对鹤遂说,“别看她现在恢复五感,又愿意重新开始画画,但她只是想要开始新的生活而已,完全与你无关。”
镜面雾气更重,开始凝了水珠往下滑。
男人的脸孔被蜿蜒水迹切割成两半,阴刻笑着:“她不会成为你的女人。”
鹤遂伸手探镜,把罩在脸上的那一团雾面抹净,让两张脸庞合二为一,嗓音低沉而缓:
“她不用成为我的女人,只用成为她自己。”
“周念就只是周念,独一无二的周念。”
……
门外,周念说不清是从听到的哪一句开始,内心掀起一场浪潮。
她飘在潮浪里,觉得眼前蒙了层水汽。
这注定是一个被感动治愈的夜晚。
鹤遂开门出来时,看见外边的周念,有些惊讶:“你还没睡?”
周念摇了摇头。
他的手伸了过来,摸摸她的眼角:“怎么要哭了?”
周念还是摇头,什么也不说。
憋了半晌,她才憋出一句:“三月赌约?”
鹤遂眼底坦荡荡:“你听到了。”
用的是陈诉句。
周念抬起头,看他身后的水雾飘出来,模糊他的面目,她看得并不分明,话倒是问得明白:“所以你们的赌注是什么?”
任何一个能被称为赌的约必然有下注。
或大或小,小至一粒米,大至决生死,是满囊而归还是败命而去?
所以赌注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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