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鹤遂是最心疼周念的,他最舍不得看她哭,只要她一哭,他就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
周念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那你保证,以后都不打架。”
事情出现转机。
鹤遂立马直起身子,站得规矩,特别认真地对周念说:“只要你
不哭,我保证——以后都不打架,再打架就让周念永远不理我。”
周念指着他:“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鹤遂轻笑着应:“嗯,我说的。”
这时候,鹤遂伸手,从黑色工装裤的侧边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放在周念手上:“给你的。”
周念怔怔低头。
她的手心里是一个全新手机盒。
“你给我买的手机?”她有些不敢相信。
“嗯。”
周念立马要把盒子还给他:“不行不行,我怎么能收你给我买的手机,这得多贵。”
鹤遂不接盒子:“我都能买得起,能有多贵?”
周念知道他是想要她别有心理负担,安心收下手机。
说不感动那才是假的。
她捧着手机盒,呆呆地看了很久,看着看着眼泪又掉下了。
“小祖宗,你怎么又哭了。”鹤遂无奈至极,一边捧着她的脸轻轻给她擦眼泪,一边调侃她,“南水河里的水全是你的眼泪,我没开玩笑。”
“……”
周念这是喜极而泣,她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臂:“不准说我。”
他微微弯着腰,朝前伸着脖子,细致温柔地用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嗓音低沉温和:“这么爱哭还不让说,周念,你真不讲道理。”
周念有种仗着被宠着,就肆无忌惮耍无赖的感觉:“就不讲道理。”
鹤遂低笑出声:“不讲就不讲吧,我让着你。”
两人进堂屋,上楼进房间。
这还是鹤遂第一次进周念的房间,他看见墙上裱着的那些画,震惊之色隐隐在眼中流动:“这些都是你画的?”
周念嗯一声,把角落里的立扇挪出来一些,打开。
立式风扇开始摇着脑袋,风呼呼吹在两人身上。
鹤遂看了那几幅画很久,不知为何,他的眸光突然晦暗下去,又莫名笑了一下:“周念,你说你以后要是成为一个很有名的大画家,会不会不理我了?”
周念瞪大眼睛:“怎么会。”
鹤遂目光凝在其中一幅画上,沉沉开口:“周念,你以后会是一个名声大噪的天才画家,就算现在你被母亲的控制欲束缚住,被厌食症困住,但是我相信你会好起来,会克服所有困难,会在繁华都市大放光彩,会走向锦绣的前程。而我会继续留在这个小镇里,在小吃店、手机店、装修店里打工,还是人人喊打的疯狗。”
周念察觉到鹤遂情绪十分低落,快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我不觉得我会成为多有名的画家,就算真的会成为有名画家,我也不会因此疏远你。鹤遂,你对我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鹤遂静静听着,垂眼看她:“真的?”
他的表情那么落魄,眸子里净是寂寥之色,看上去像是真的担心周念成名以后不愿意再理他。
周念没有犹豫地扑上去,垫着脚,重重抱住他宽宽的肩膀,特别确信地回答:“真的。”
她乖乖地把脸贴在他的颈窝里,温言软语:“鹤遂,我不能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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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与最纯粹的救赎挂钩。
周念抱住他,抚平他心底动荡的波纹,放大照进他生命里的那一束光,暖意扩散时,又怎么不算救赎呢?
被她一把抱住时,鹤遂像是僵住,周身紧绷着,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有些始料未及。
就那么僵硬着身体被她抱了很久后,他终于有了反应——
极为缓慢地抬起一只手,长指微微发颤。
下一秒。
大手的主人下定决心般,重重覆在周念瘦薄的背部,长指张开,已经是她整个背部的面积。
周念实在太瘦弱了,又瘦又娇,加上和他有着体型差,他的手重重一按,她整个人就像是要被他嵌进胸腔里似的。
这一刻,她能感受到他是需要她的。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她知道,鹤遂也不能没有她。
……
又带着鹤遂到隔壁画室看了一圈后,周念回到卧室,拆鹤遂给她买的新手机。
周念一边拆,一边温吞地说:“你等下得教我怎么用,我不怎么会用智能机。”
鹤遂坐在一旁,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故意逗她:“你这么笨,懒得教,要不你还是用老年机吧?”
周念忍不住骂:“鹤遂,你是狗吧。”
鹤遂懒懒笑应:“嗯,疯狗。”
周念:“……”
她无话可说。
拆开盒子,里面躺着一部白色的智能机,周念喜欢白色,小鹿眼都明亮起来:“好好看啊鹤遂。”
鹤遂还是慵懒地托着腮看她:“喜欢就行。”
周念把手机拿出来,开机的时候嘟囔:“我要下个微信,同学们都有微信,就我没有。”
鹤遂明知故问:“下好后第一个人加谁?”
周念没好气地拖长声音回答:“加你——行了吧?”
鹤遂心满意足地笑了:“行。”
平时周念很少接触到智能机,她现在开机后连应用商城都找不到,只能向鹤遂求助:“微信在哪里下。”
鹤遂仿佛得了一种不逗她就不舒服的病。
他吊儿郎当地笑着,冲她招招手,懒声道:“不知道在哪里下还坐那么远?”
周念不情不愿地把椅子挪过去,和他坐得很近。
又把桌上的手机推到两人中间。
鹤遂点进应用商店里,又点了一下搜索框:“在这里输微信,搜一下。”
周念乖乖地应:“哦。”
当九键的键盘跳出来的时候,周念想到班上同学讨论过打字是26键还是9键更快的问题,便问:“鹤遂,你打字用9键还是26键。”
“26,怎么?”
“没怎么。”周念把键盘切换为26键,“你用26键,那我也
() 要26键。”
其实老年机上只有九键,鹤遂看她要学着他也用26键,不禁失笑出声,抬手揉了一下周念的头顶:“怎么这么可爱。”
周念正专注地在26键上戳来戳去,拨了下鹤遂的手:“别打扰我。”
鹤遂觉得揉她脑袋的手感不错,又揉了一下。
周念又伸手挡他:“让你别弄啦。”
鹤遂不听,再度伸手,这次索性揉着她的发顶不肯收手。
周念:“……”
他好烦啊。
忙着打字又没空搭理。
周念磨叽半天,终于把“微信”两个字打进搜索框里。
点了下搜索。
等微信的绿色图案跳出来,周念刚点了下载,就突然感觉到耳边传来温热气息,是鹤遂坐着的那一侧。
她神经一崩。
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传来鹤遂低沉蛊惑的嗓音:“周念,你该不是为了见我特意洗了个头吧?”
周念不敢转头和他对视,故作平静地说:“才没有呢。”
鹤遂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勾了一缕头发把玩:“你这一看就是刚洗过。”
周念死鸭子嘴硬:“反正我没有,随便你怎么想,你还要不要加微信了。”
鹤遂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转移话题是吧。”
周念又羞又气,还有假装保持平静,温吞道:“不加算了。”
“加。”鹤遂瞥一眼手机屏幕,“你这不是还没下好么。”
“马上就好了。”
“已下载13%,这叫马上好了?”
“……”周念哑口无言。
和鹤遂拌嘴的时候,周念老觉得他烦,但周念没想到,她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会怀念鹤遂让她烦的种种时刻。
下好微信后,鹤遂手把手地教她用手机号注册。
周念想的时候,鹤遂提醒:“这个不能改,你好好想一个。”
周念立马正色道:“那我好好想一个。”
那会儿的周念真是天真又幼稚,想的差点把鹤遂笑个半死。
——ZNHS1314
翻译一下:周念鹤遂一生一世。
鹤遂笑得胸腔微微发颤,肩膀也在颤,他指着周念想的,忍着笑意问:“你这和小学生拿着笔在墙上写xx我爱你有什么区别。”
“……”周念无言片刻,不满意地小声碎碎念,“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把你名字缩写去掉好吧?”
一听要去掉名字,鹤遂立马不乐意,拦住周念:“别。”
他收敛了笑意,“挺好的,就用这个。”
两分钟后,鹤遂成为第一个出现在周念微信列表里的人,在这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也是周念微信列表里唯一的一个好友。
周念看着鹤遂的头像:“这是厌厌。”
就是长狭弄那只小黑猫。
厌厌在地上坐得端正,乖乖地看
着镜头,
出片就特别可爱。
鹤遂嗯一声:“觉得可爱就用了。”
周念沉默了下,
说:“我们也拍一张吧。”
“好。”
周念和鹤遂的第一张合照,是他拿着手机拍的。
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搭在周念身后的椅背上。
两人的头挨得很近,周念双手乖乖地放在腿上,身体有一半都位于他的胸膛前方,看上去亲密无间。
周念看着镜头中的鹤遂:“你也要笑嘛。”
鹤遂依她的话,薄唇微弯,浅笑已经相当惹眼,即便脑袋上还缠着纱布,脸上挂彩,也毫不影响他的上镜。
咔嚓。
画面定格。
看着照片,周念感慨:“鹤遂,你是真的好好看啊,但是这个照片还是没有你真人好看。”
鹤遂光顾着看照片上的她,也没管自己好不好看:“等下这照片发我微信。”
周念开心地看着合照:“嗯嗯。”
……
那是2013年的夏天。
周念拥有了人生中第一部智能手机,白色,安卓机。
不算太贵,价格1k8左右,但那却是鹤遂被砸破脑袋,老板出的医药费,外加舍掉一个月工资换来的。
那天的最后,周念还是问起鹤遂打架的原因,鹤遂囫囵不过,便模糊地说:“老板说了你两句不好的,我听不惯。”
周念只以为是议论她太瘦之类的话,便说:“说两句又不掉肉,你不管他,下次不要因为这种事生气。”
“不行。”鹤遂皱着眉,语气冷下去,“就是不能说。”
他不让任何人说她不好,哪怕是一句都不行。
周念半开玩笑地说:“那你总不能听一个人说我不好,就去把别人打一顿吧。”
鹤遂转过脸看她,黑眸沉沉:“你怎么知道我不能?”
周念当场噎住,不知怎么回答。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也是那一天,周念有了和他的第一张合照。
她和他似乎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当天晚上都把那张照片设为了手机壁纸。
只是后来——
他的手机屏保随意换过很多次,却不会再是和她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