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齐老三还在船上,海珠没打算去海底,她琢磨着在光线明亮的浅层海水里转一转,看能不能有些收获。她带着老龟在海里游,伸手抚过动荡的海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今天海下的洋流不对劲,像是装在罐子里的水,经外力的作用被摇匀了。
迎面游来一群鱼,尾短身子长,鱼形像个梭子,鱼皮是银白色,肉眼看过去没有鱼鳞,海珠抽着网兜上的绳子捆腰上,跟着已经冲上去的老龟游进鱼群,她两手挣开网兜口,像舀水一样舀鱼。鱼群被冲进来的一人一龟惊扰,外围的鱼惊慌逃窜,内圈的鱼不受影响,进了网兜里的鱼挣扎得宛如倒进锅里的泥鳅。
老龟逮了条梭子鱼边游边啃,海珠看了它一眼,绑了网兜口率先往海面上游,乌色的船底进入眼帘,她在水下先绕船游一圈,确定齐老三没在水里,她游到远处钻出水面再往船的方向游。
齐老三看到她松了口气。
海珠没上船,她踩着木梯先递网兜上去,说:“鱼倒水缸里,网兜给我。”
“我也撒了两个网,这处水深,希望能逮到大家伙。”
看他衣裳是干的,海珠问:“没下船?”
“没有,担心倒霉撞上鲨鱼了。”齐老三把网兜递给她,瞅着海面说:“万一鲨鱼从海底冲上来,我只是想想就胆寒。”
“那你撒网逮鱼,我先下去了。”海珠说。
老龟刚钻出水面,又跟着海珠往海下潜,齐老三站在船上看动荡的水波,看着海珠的身影消失在湛蓝的海水里,他着实佩服她的胆量。
船尾撒下去的渔网下坠,渔网线勒在船板上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齐老三搓了搓手,脚蹬在铁环上拽着渔网往上拉,渔网一点点出水,挂在网眼里的鱼尾巴见了光泛出晶莹的光。
天上盘旋的海鸟看见拉网的船,它们娴熟地聚了过来,在鱼从渔网里掉下水的一瞬间,鸟收拢了翅膀,像一柄利剑劈进海里,转眼抓了鱼又蹬着渔网飞出水面,翅膀扇下来的水雾扑人一脸。
齐老三数着海鸟的个数,噼里啪啦钻下水的有八只,但飞出来的只有七只,他低头一眼,渔网上还挂了只扇翅膀的鸟。他用力拖着渔网出水,爪子缠在网线上的黑鸟也被扯了出来。
网眼里又钻出来一条鱼,原本奄奄一息的黑鸟瞬间来了精神,尖利的鸟喙朝鱼腹上狠狠一啄,鱼挂在了鸟喙上。
齐老三解开它爪子上的网线,黑鸟不惧不怕地落在船板上吃鱼。
一网捞起来五条五六寸长的海鱼,齐老三从腰带上抽根长针扎破鱼鳔,五条鱼都丢进水缸里养着。
渔网再次撒下去,他又去收船头撒的渔网,这一网轻轻松松拉了上来,空网。
此时的海底,海珠刚追丢了一只大王乌贼,她正准备再往下游一点,老龟突然游过来咬住她的衣摆。她先四处张望一圈,没有鲨鱼过来,而老龟正在往上游。
海珠心里警惕起来,老龟从来没有过这种反应,她提着只
装了两条石斑的网兜跟着老龟往水面游,再低头时发觉海底的海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混浊起来,海底像是生了雾,雾正在往上涌。
船上的齐老三也发觉风向变了,烈阳高照,天象没变,但海上的浪潮乱了,水波肆撞,湛蓝的海水变得幽蓝。他心慌地看着海底,大声喊海珠的名字,喊了几声觉得没用,瞟见船上的绳子,他赶紧把绳子都扔下去。
当绳子的另一端突然有了重量,他立即往上拉。
老龟先一步钻出水面,海珠紧跟其后,她丢了绳子游到船尾踩上木梯,说:“三叔,你撒网捞老龟上船。()”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齐老三缓了过来。
“嗯。”船调头往北方飘,海上的水波相撞浮起了白沫,海水变了色,刺目的日光无法穿透混浊的海水进入海底。海珠看了眼天,烈阳高照,云层绵白,正在深海打渔的渔船可能还不知晓海底的情况变了。
“希望傍晚回来的渔船别经过这里。”齐老三说。
海珠不敢确定这波漩涡会不会扩大,她只能先归航,把情况告诉码头上的守卫。
两人站在船头静静地望着海面,海珠还要留心其他地方也卷起漩涡,果不其然,又行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右侧方出现一个空桶大的漩涡,四周的海水倒灌过去,她解了发绳丢过去,瞬息之间,淡青色的发绳消失在漩涡里。
楼船有惊无险地越过漩涡,临近海岸时,海珠看见一艘官船从西边过来。两艘船一前一后靠近码头,海珠的楼船在官船面前就像碗跟钵。
“海上生了漩涡,我们回来的时候先后遇到了两个。”还没靠岸,齐老三大喊。
原本热闹的码头一寂,坐在地上休息的脚夫挑夫站起来望着大海,他们在码头扛货,他们的儿子孙子都出船打渔了。
守卫也是无声地望着汪洋大海,离得远,远处的情况看不真切,近处的海水平静无波。
沈遂站在船尾看了看天色,开口说:“想必不会变天,我带着人开船去海上迎一迎。”
海珠摩挲着湿润的衣角,说:“我跟你一起去。”
她让人把两只龟都搬上官船。
还没停稳的官船又驶进大海,岸上的守卫喊来老水官,其他听到音信跑来的人紧张地盯着他。
“海底变了天,天上是没有影响的。”老水官念叨了一阵,开口说。
“不变天就行,官船体型大,重量又重,还有铁铸的船锚,寻常的漩涡奈何不了它。”一旁的老渔民松了口气。
目送官船越行越远,最后变成一个黑点,再到看不见。海上盘旋而起的飞鸟挡住了西坠的落日,某一瞬间,天地变了色,海上的光晕越来越浅淡。
当第一艘归来的渔船闯入视线,码头上的人沸腾起来,不等渔船进入海湾,
() 码头上的人七嘴八舌地问:“回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漩涡?有没有看见官船?”
“真起了漩涡?我不知道,我感觉海水的颜色变了我就赶快回来了,路上没遇到漩涡,也没看见官船。”
渔船上的男人说,他出海一十余年了,算得上一个经验老道的渔民,经验越足他越是警惕,当察觉海水的颜色不对劲时,他就收网带着儿子往回赶。
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码头上等的人越发多,又有三艘渔船回来了,他们原本还在为不多的渔获丧气,当听闻海上生了漩涡时,立马庆幸自己运道好。
“我娘昨天去给我拜了妈祖,她嘱咐我谨慎些别贪心别跑远了,幸好我听话。”年纪尚轻的小伙子庆幸道。
“今天回来了,我就不让他们出海了。”干瘦的老头攥着拳。
齐老三站在礁石上盯着海面,他害怕海珠出事,如果不是他突然喊海珠出海……她不会发现漩涡,也不会跟船出海,但今晚八成有渔船遇难。
他也不知道是该后悔还是该庆幸。
海边的光线又暗了些,视线尽头的海面已经转为青黑色,又回来了些渔船,最后一艘渔船上的渔民收了帆就瘫坐在桅杆下了。
“我遇到了漩涡,漩涡卷起了一个洞,要不是突然刮起一道强风推快了船速,我的船就被吸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