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三叔最近好喜欢发脾气。”风平说。
“那也是他的哭包闺女折磨的,可不关我们的事。”冬珠倚着木栏杆看码头上买卖渔获的人,通透地说:“带孩子的人都爱发脾气,像海里的水母,谁碰扎谁。三叔,你觉得我说得对吧?”
齐老三拎着空桶走过去,恍若未闻,不搭理她。
“说中他的心事了。”冬珠嘿嘿笑。
“你们待会儿挨揍我可是不拉架的。”海珠蹲在岸上笑,“星珠今天又哭了?”
“她
() 哪天不哭,眼泪比海里的水还多,还吐奶,只能抱着睡,一放摇篮里就哭。”冬珠往底仓暼了一眼,有些同情地说:“三叔吃饭都还抱着她,一顿饭不等吃完菜先凉了。”
齐阿奶年纪大了,腰又不好,张罗着家里的事,还操心潮平父子俩,再照顾个奶娃娃她身子吃不消,齐老三除非是忙不过来,其他时候不让她抱娃。
海珠早出晚归,冬珠和风平也只有快晌午的时候在家,星珠没人帮忙带,全天几l乎长在齐老三身上,孩子还没满月,他被折腾得脸上没了笑。
大半缸的虾都捞起来装车上了,齐老三又拎着空桶去舀干净的海水,这是给海龟用的,它的水坑不算大,一天要换次水。
“三叔,你忙不过来就把大龟带海边来放生了算了。”海珠看着都替他累。
齐老三不同意,他就指望着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放松了,什么都不让他做,整天整夜围着家里的娃转,他怕会熬死自己。
火红的晚霞在某个瞬间变成淡黄色,又不知不觉中被云层覆盖,海珠一行人到家时,走进家门发觉院子里的光线陡然一暗,冬珠进屋拿火折子出来点亮灯笼。
“后锅有热水。”齐阿奶说。
“我吃了饭再洗,先洗虾,免得洗完澡换了干净衣裳又弄得腥臭。”海珠提来大木盆,三桶虾都倒进去,满满当当装了一大盆。
“我舀一瓢去喂龟。”齐老三说。
海珠点头,她挑几l只虾扔地上喂猫,又从墙缝里抽个贝壳坐在水沟边刮鱼鳞。
三只猫吃了虾又去蹲守鱼,鱼鳞落在猫头上它们动都不动。
“给,鱼腮。”海珠扔两坨鱼腮过去,接过风平递来的菜刀,划开鱼腹又掏出鱼肠鱼鳔喂猫。
“呕——”大白猫咬破了鱼苦胆,干呕着跑到墙边去喝水。
海珠冲洗干净鲈鱼,端进厨房放灶台上,又拿了洗菜的木盆出去装虾。
两盏灯笼悬挂在墙上,海珠姐弟四个围在一起抽虾线,三只猫卧在一旁看着,两只吃饱了不馋了,一只是喝水喝撑了,闻着腥味不停地舔嘴。
“吃饭了,没弄完的吃了饭再弄。”齐阿奶端饭出来,一盆绿豆花生粥,一箩红枣米糕,一盘韭菜炒蛋,一盘炒青菜,一条蒸鲈鱼,一盘炒猪肝。都端上桌了,她先盛一碗粥,挟碟菜,再戳块红枣米糕给坐月子的儿媳妇送去。
海珠姐弟四个用油皂仔细洗了手上桌吃饭,过了一会儿见只有齐阿奶一人进来,她们了然,哭包又醒了。
一家六个人都吃完了,齐老三才端着粥碗菜碟过来,贝娘匆匆吃了饭在喂奶,他这顿饭能吃得清静点。
他吃饭的时候齐阿奶先洗碗,锅里洗干净了就添水烧水,水开了喊:“老三,把剔了虾线的虾提进来倒锅里。”
齐老三吃完最后一口菜,肚子饱了又有精神了,他端着盆进屋倒虾,又从屋里拎了长凳出来,晒菜的竹席刷洗干净铺上去,等他弄利索了,虾也煮熟了。
冒着热气的虾端出来倒竹
席上,
夜风里多了海虾的鲜味,
齐老三摊虾的时候闻着味忍不住嚼几l个,虾尾饱满,肉又嫩,嚼一口满嘴的鲜甜。
“贝娘能吃吗?我给她拿几l个过去。”他问。
“少拿几l个,晚上别吃多了。”齐阿奶说。
“孩子抱过来,我抱一会儿。”齐二叔说,家里就他无事可做。
齐阿奶顺手端了粥碗菜盘进去洗,装了菜的盘子抹上柴灰,舀水一冲就干净了。
小孩特有的声音进门,海珠抬头看一眼,说:“哭包没哭啊?”
“吃饱了,也伺候舒坦了,她还哭什么?”孩子转手了,齐老三轻快地说:“让你二伯抱,家里就他不嫌弃你了。”
“胡说。”海珠不真诚地笑,“我可不嫌弃我小妹。”
“我也不嫌弃。”冬珠嘿嘿笑。
“我喜欢妹妹。”潮平的话可信度最高。
风平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他是个老实孩子,不像两个姐姐油腔滑调,他撒谎就结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她不哭的时候我不嫌弃。”
冬珠放声大笑,其他人也都笑了,跳到木板车上磨爪子的猫听到笑声愣着抖了抖耳朵。
上百斤虾煮了三锅,院子里铺了两张竹席才勉强把虾摊开,担心猫夜里糟蹋东西,海珠抱出韩霁上门提亲时送的一卷布,布蒙竹席上,四角绑绳坠砖。
“夜里都老实点,饿了出去逮老鼠吃。”冬珠警告三只大肥猫。
“洗澡了,别玩了,夜深了。”海珠提水出来,说:“我先洗头,你去洗澡。”
齐老三去给他二哥洗澡了,齐阿奶坐在灯笼下抱着小孙女轻声哼渔家小调,一曲哼完,她低头看这丫头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她点了点,说:“你是个会赶时候的,早出生两年我可没这个闲心哄你。”
海珠擦着头发坐过来,头发梳顺了她放下梳子抱起孩子,瞥见她三叔出来,她笑着说:“大姐抱抱,给你爹看看,我是不嫌弃你的。”
“你看看尿布里有没有屎,到她拉屎拉尿的点了。”
海珠脸上的笑僵了,她尬笑两声,瞬间装不下去了,说:“你自己看吧。”
齐老三嗤笑一声,“我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