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平先回屋把碎银子丢陶罐里,又哒哒哒往外跑。
吃饭时雨停了,齐老三把饭桌搬到院子里,院门关着,坐院子里喝热粥也不冷。
“明天出海吗?”齐老三问。
海珠抬头望天,说:“晴两天再说,下雨了崖洞里潮湿,攀爬的时候不安全。”
“那我明天出船打渔,下了两天雨,柴也烧没了,抽空我再去砍两车柴拉回来。”齐老三去过深海了,但还是不敢独自一人撑着渔船去深海撒网打渔,他不敢逞强,也不想逞强,再有两三个月贝娘就要生了,他真怕这时候他出事。他两岁没了爹,他不想他的孩子也从小没爹。
海珠刚想说她也出海打渔,就听她奶说:“这几天天气冷,你别下海,闲得没事就出去转转。”
“噢。”海珠敲了下桌子,说:“明早去赶海吧,我想吃梭子蟹了。”
“不,我要去卖饼,我不陪你去。”冬珠摇头。
贝娘也摇头,风平迟疑了下,说:“烧火离不了我。”
“谁问你们了,我自己去。”海珠翻白眼。
齐二叔轻笑两声。
……
三天后的清早,海珠跟冬珠正要出门去撬生蚝,街上突然传来敲锣声,锣声越来越近,还在睡梦中的人一脸不痛快地掀被坐起来,家家户户陆续开了门,七嘴八舌道:“出什么事了?天刚亮敲什么锣?”
穿着皂衣的衙役出现在巷子口,被锣声压下去的话也变得清晰,“男女老少,能走能动的都往码头去,亭长有事宣布。”
“什么事?”有人问。
“好事,只管去就是了。”
海珠跟冬珠猜到估计是跟办私塾的事有关,消息灵动的人心里也有数,大家交头接耳的从巷子里鱼贯而出,相熟的人走在一起,像赶庙会一般携家带口往码头走。
街上的食肆还开着门做生意,摆摊卖食的摊贩也抓住机会卖吃食,蒸馒头蒸米糕的烧猛火,卖蚝烙的没蚝就卖咸面饼。
“做什么!吃饭急这一会儿?”衙役过来赶人了,“都快过去,亭长和少将军已经在等了。”
“韩二哥还没走啊?”冬珠问。
海珠也不知道,她以为他早走了,码头上的官船早离开了,不知道只是船走了人没走,还是人走了又过来的。
码头上的人不少了,陆陆续续还从旁处往这边涌,最前面的好位置已
经被占了,
海珠带着全家人到船上,
站在二楼看得清楚。
人头密密麻麻的,远处的村里还有人往这边走,海珠恍然发觉镇上住的人挺多的。
三声锣响,又有衙役维持秩序,码头上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一大早扰了大家的好梦,属实是有好消息相告,少将军在码头办了私塾,满五岁的小孩都能送到私塾认字念书。”亭长站在官船上高声宣布。
底下的人群响起嘈杂的说话声,韩霁的目光扫过人群,穿着细棉布的少数人脸上涌现喜意,大部分人神色麻木,甚至有种带着失望的无动于衷。他们从踏出家门时应该是心怀期待,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大概是失望又疲惫的。
韩霁挪开视线看向海面,两船相距不远,风平和冬珠带着那个小的发现他看过去了,三人激动地挥手。
“我来说。”他打断亭长欲出口的话,清了下嗓子,高声说:“私塾除了教授孩子认字外,我还请来老水官为大家讲解天象变化,此外还有出海经验丰富的老渔民,他们会在私塾讲述他们出海的经历,以及在海上如何根据风向和潮流辨明方向……”
那些麻木的脸庞松动了,沉寂的眼睛亮了起来,人群里议论声纷纷,激动的笑声最终汇成一片,韩霁甚至看到有人抬手抹眼泪。
衙役拿起锤准备敲锣,韩霁抬手压下,他含笑看着众生相,等他们讨论够了,他继续说:“男女老幼都可以去私塾听课,自己带凳子过去,就像赶庙会一般,这个你们有经验,我就不多说了。”
人群里响起一阵哄笑。
海珠支着腿望着韩霁,练武的人中气足,嗓音洪亮,话里带着点笑,声音入耳,挠得她心里有些痒。
笑声转低,韩霁开口说:“每月逢双是老渔民开课日,逢五是老水官授课的日子,具体事宜由亭长安排,大家只要有清闲就过去听课,能学到多少全看你们自己。最后,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提出这个主意的人……”
海珠心里一紧,赶忙站直了。
“人在那边,楼船上穿红衣裳的那个姑娘,她是齐海珠。她经常出海,知晓海上的危险,她跟我说对于以海为生的人来说活命比认字更为重要,也是她提议聘请经验丰富的老渔民为大家传授能在海上救命的知识。”
冬珠激动得涨红了脸,她咧开嘴笑了,她高兴地为她姐鼓掌,码头上的人接二连三也拍起巴掌。
掌声盖过退潮的浪声,海珠脸上发热,忍不住乐了。
风平和潮平拍掌拍得格外用力,他们看向海珠的眼睛发亮,心里油然升起骄傲,这是他们的大姐。
齐老三和齐阿奶激动得发抖,腿抖得人发颤,贝娘笑开了嘴,她扶着婆婆坐下,她真为海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