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在海珠堂奶家吃的,海珠在自己家里能当家说话,回到老家就成了个小孩,吃饭也在小孩桌。她索性就不插话,吃饱了就跟冬珠下桌离开。
“家里要修吗?”冬珠问。
海珠摇头,“我们晚上睡船上,又不久住,浪费功夫整修门窗院子,下次回来又坏得不成样子了。你觉得呢?”
冬珠觉得老家是个念想,又觉得她姐说得也对,就点头说:“听你的。”
但齐阿奶和族里的人不这么想,饭后五堂叔就带着族里没出海的男人搬着木梯拎着斧头锤子就过来了,闲暇的妇人过来帮忙拔草,草拔了就摊在家门外晒着,办酒做席的时候正好用来烧火。
“海珠,你们这次再走给我留把钥匙,我时不时过来看看,门坏了或是房顶漏雨了,你叔闲了及时给修补了。”魏金花说。
“好。”海珠应下,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说:“我去码头买些菜回来,晚上大家在我家吃饭。”
“得了,你少外道。”魏金花拉住她,“又都不是外人,给你干点活非得吃一顿饭。”
“你三叔办酒的时候你多添两道好酒好菜就行了。”修门框的阿伯说,“你家现在连副碗筷都凑不齐,桌椅更是没有,别麻烦了,晚上我们各回各家吃。”
海珠看了一圈,还真是,她就不做声了。
魏金花出去拎水的时候拍她一下,海珠跟出去,“婶子,你要跟我说什么?”
“回到老家了,家里家外的事让你奶跟你叔操心,族里的事多,你不懂。”
海珠撩水,点头应是,“那我就当个跑腿听使唤的。”
“这就对了。”
海珠又一次见识了宗族的力量,半天的功夫修好了房屋,晚上在五堂叔家吃饭,饭桌上几句话就商定了办席的日子,只给一天的准备时间,刚好搁在中秋节办席宴客。
海珠发现真的不用她插手操心,就彻底不管了,她带着冬珠风平和潮平下河游水,潮平头一次下河,入水了扑棱棱往下沉。
齐二叔坐在河边看着,跟海珠说:“给他找块木板让他趴着,不用托着他,多扑棱几次就学会了。”说罢跟潮平说:“你别害怕,你哥你姐就在你附近,不会让你淹死了。你试着放松,憋一口气,沉下去了也能浮起来,你试试。”
海珠把扔出来的坏门板扔进河里,她也跟着跳进去,河水清浅,她不敢下潜,就仰着头浮水面上游。
冬珠和风平都会游水,初入水的时候动作还有些生疏,游了几圈就熟练了,两人试着憋气下潜。有海珠在一旁盯着,姐弟俩也不担心呛水,稍有不对劲使劲扑棱就有人救。
齐二叔看了一会儿把海珠喊起来,他跟冬珠和风平说:“出海掉下船了没人能紧跟着救你们,你们自己掂量着憋气的时间,憋不住了就出水。”
“憋不住了我就慌了,起不了。”冬珠憋气憋红了脸,说话有点喘,她仰脸问:“我要是慌了怎么办?”
“自
己想办法,从小练的就是反应能力,到海上了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慌了就冷静下来想办法,别指望着岸上的人会跳下去救你。”齐二叔冷酷地说。
冬珠撅嘴,她看了海珠一眼。
海珠摊手,她也没办法,她也害怕被训。
冬珠不满地斜齐二叔一眼,深吸一口气埋头钻进水里。
齐二叔眼神平淡地看着河面,对侄子侄女的不满不为所动。
海珠偷偷睨了他一眼,这脸色有点唬人啊。
潮平趴在木板上弹腿,他觑着他爹的神色不敢作声,更不敢撒娇说不游了,只能埋着头吭吭哧哧弹腿扑棱水。
不消五十个数,冬珠和风平双双冒头,呼出口浊气,吸口气再次下潜。
过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齐二叔发话让海珠撤了潮平的木板,让冬珠和风平潜在水下的时候试着拨水游动。
“你们在水下是睁眼还是闭眼?”他问。
“睁眼。”冬珠说。
“我是闭眼。”风平挠头,“睁眼眼睛疼。”
“你闭着眼不怕窜出条海蛇咬你?”齐二叔笑着问。
风平搓了下手,“那我睁眼,二叔你别笑。”
海珠噗嗤一声笑了,她跟风平说:“人在水下是可以睁眼的,习惯了就不疼了。”瞥见潮平头埋在水下抬不起来,她纵身一跃跳下水,托着他的脖子让他抬起头。
“大姐——”潮平吐口水哇哇哭。
“呛水了?”海珠看他吓着了,托着他往岸边游,“怎么抬不起头?”
“我的脸被水吸住了,抬不起来。”潮平觑他爹一眼,捏着脖子咔咔咔咳。
齐二叔就看着他咳。
潮平咳红了脸,装不下去了,吐了口水靠海珠身上歇一会儿,又一脸不情愿地踩水下河。
“我不如你心狠,我下水看着。”海珠对着空气说,跟着跳进河里。
冬珠和风平从水下冒头,看见她也在水里,面上顿时露出喜色。
齐二叔扭过头当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