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拍响,冬珠撑伞跑出来,她以为是她三叔,开门了才发现是对门的邻居。
“家里在做什么好吃的?有没有多的?卖我两碗。”外面风大,伞几乎要吹坏,男人走进门,站在檐下避风。
“我们自己吃的饭,没多的。”冬珠说。
男人不理她,看着敞着门的厨房,问海珠:“烙饼啊?卖我三张饼,大毛他们闻到你家的香味闹着不吃饭。”
海珠挟三张饼放盘子里,两个盘子扣着挡雨,她站门口让他过来拿,“送给大毛他们吃,几张饼不值得卖。”
“那行,谢你了。”男人心满意足地接过三张饼离开。
过了一会儿送盘子过来,盘子里装满了炒花生。
齐老三戴着斗笠过来了,手里端着一钵鸡蛋粥和一钵卤海带,说:“你三婶在那边煮饭了,我们就不过来吃饭了。”他过来是为了给他二哥穿衣洗漱。
海珠嚼着刚出锅的卤海带,隔着院子问:“三叔,我三婶卤的海菜多吗?”
“不少,昨天泡发的海菜都卤了,天不热,一天三顿都可以吃。”
“不如拿去卖了,下雨天都没心思做饭,卤菜好卖。”海珠出主意,“你端着盆挨家敲门,价钱高个一两文也有人买。”
齐老三心里一动,他快速给他二哥收拾干净,支开窗子散气,屋里太暗又点盏灯笼挂床边,随后提着便桶出门。
不多一会儿,噼里啪啦的雨声里响起拍门声和叫卖声。齐老三一个人叫卖还有点发怯,门开了迎来一张张笑脸,慢慢的,他放下提着的心,叫卖的吆喝声里胆气越来越足。
“晌午跟晚上还来卖吗?”有人问。
齐老三捏了下湿漉漉又沉甸甸的荷包,说:“来,家里屯的干海菜还不少。”
一条巷子还没走完,盆里的卤菜就空了,齐老三送盆回去,他把带盖的木盆递给贝娘,转身拿着铁锹出门。他迎着风雨往街上走,街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出门,酒楼饭肆的旗帜倒在地上,路上散落着碎瓦片,水坑里积的水漫过了脚踝。
戴着斗笠在狂风里不起什么用,冰凉的雨点子刚滑到帽沿就被风拍到了脸上,齐老三眯着眼抬头,涉水走到禽肆门口拍门。
“谁啊?”
“还有活鸡吗?我买几只活鸡。”
铺门敞开个缝,混着鸡屎鸭粪臭的热风飘了出来,掌柜看他一眼,嘀咕说:“这时候还敢出门,要几只?”
“五只。”齐老三不进门,靠在门板上拿出荷包数铜板,接过拴着翅膀的五只鸡递过铜板,拄着铁锹又循着来时的脚印回去。
“海珠,晌午别做饭了,我买了母鸡熬汤,晌午吃鸡汤米粉。”齐老三贴着门喊。
“好。”
贝娘还在等他回来吃饭,桌上有冬珠送来的四张饼,还冒着热气。
鸡扔在院子里,齐老三走到檐下取了斗笠和蓑衣,脱了鞋走进屋,他跟贝娘说:“刮风下雨天大家都嫌
做饭炒菜麻烦,
我俩辛苦点,
正好能赚他们兜里的铜子。”
贝娘点头又摇头,她不嫌辛苦,烧火做饭有什么辛苦的,就是呛点烟罢了。她挟起饼子给男人,冬珠送来的时候她尝了一口,面饼很好吃,有肉有面,烙脆的面饼嚼着有锅巴香,松软的面瓤也不乏味,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不知道海珠往面里加了什么。
屋外的雨势又大了,屋顶上的水不等汇到瓦沟就排了下来,屋檐下成了白花花的雨帘。
齐老三吃着饭往外看一眼,庆幸他回来得及时,雨太大了,院子里的东西已经看不清了。
饭后两人开始忙活,齐老三拎桶雨水倒锅里烧烫鸡的水,烟囱里的烟倒呛着从灶里冒出来,厨房里烟雾弥漫,他不让贝娘进去,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烧火,不时跑出来咳几声再进去。
贝娘撑着伞走进雨里,提只鸡站檐下宰杀,鸡毛被雨淋湿了有股浓重的腥味,混着带着热气的鸡血腥,她闻着味嗓子眼发堵,干呕了两下才缓过劲。
烫鸡毛拔鸡毛的时候她屏着气,难受得皱起眉头,等齐老三过来,她甩手让他来弄,她宁愿去吸锅烟也不弄这个了。
巷子里偶尔响起一声孩子的尖叫声,声音穿透雨雾转瞬消失。在狂风和暴雨的声响下,关着门点着灯,有种不分昼夜不知世事的感觉,整个巷子乃至整个镇的人都消失了,苍茫的天空下只剩自己一家人,有种安静祥和的幸福感。像是被俗世抛弃了,没了功名利禄,也失了上进的心思,躺在床上睡觉也不做梦,一直为生活奔波的人从头到脚松懈了下来。
海珠跟冬珠双双躺在床上,没人说话,静悄悄地听着风雨声,两只猫崽子钻进角落的竹筐里,它俩不时挠筐磨爪子。
听着雨声入睡,又在喊门声里转醒。门外的雨势不减,齐老三卖完了卤菜带着贝娘端一盆鸡汤米粉过来了,鸡肉拆了骨架,连皮带肉撕块儿码在菜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