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在千里之外的南遗,他却能在她生辰之日送上来一碗长寿面,他是在为她庆祝生辰吗?
不,他是告诉自己,无论她去哪,她都逃不掉,他会找到她。
耳畔好像有人在说话。
玉山手一转,将昭懿正面抱在怀里,像抱一个小孩一般,他不断地低声说:“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昭懿遽然听清了那些话,她背脊还在颤抖,一种奇怪的熟稔在她心头蔓延开。
总是这样不是吗?
当她害怕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个男人,抱住她然后说一些安慰的话,然后这些男人会打起来。
她不想叫玉山看清她此刻的表情,因此只能将头埋进他脖颈间,感觉到对方身上一刹那的僵硬,旋即她被抱得更紧,紧得她不得不哼了一声。
箍在她腰上的手这才松了些力度,但依旧是不容挣扎、不容推开的力气。
“对不起,我不该把这碗面带过来。”
玉山跟她道歉。
昭懿沉默良久后小声说:“跟你没关系,是我刚刚失态了。”她回头想去看那碗被她砸了的面,地毯都被她毁了,后脑勺抚上一只手,不让她回头。
“不喜欢就不要看。”他说。
玉山将昭懿抱到床边,擦干净她那两只脚,塞进被子里。她可能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脸白得吓人,涂的口脂还好端端在唇上,红白形成鲜明对比,一双眼则湿着、润着,像是千万句话、千万个钩子藏在里面。
“在这里等我。”
() 他把地上的碎瓷片、糊成一团的面条和狼藉的地毯全部收走,又将泡脚水倒掉,换上新的地毯。
外面有人候着,接过装着瓷片和面条的食盒,会归还给大昭使臣。
玉山走向另外一个方向,他没做过长寿面,笨手笨脚尝试了一下午才堪堪成功,端到昭懿面前时,他抿了下唇,像做错事一样站着,后似乎想到什么,又单膝在昭懿跟前跪下。
“做得不太好。”
昭懿还没听过玉山用这么小的声音说话。
这碗面的确卖相不好,面条有的地方细,有的地方粗,比不得大昭送来的那碗二分之一。她把视线移到玉山身上,“你不要跪着,坐下吧。”
他听话起身,眼睛还是像小狗一样,殷切切的。
昭懿在这种眼神下拿起筷子,夹着面条放入唇中,味道跟卖相一样,她吃得很慢,但还是把一碗面吃完了。
吃完漱口,她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转头看向窗户,却看到什么东西正在升起来。
那是——
孔明灯。
她从未想到会在异国看到孔明灯,千盏万盏红滟胜火的孔明灯飘向高空,下方是望不见尽头的雪地。
后背贴上一团热气,转瞬又识趣地退开,玉山在她身后祝贺她生辰快乐,并解释,“时间太匆忙,只来得及做这些,下一个生辰我一定好好给你庆祝。”
一只手伸到她眼前,手心里是一颗圆润血橙色的珠子,被红绳从中间穿过。
“这是火齐珠,戴上后身体会不那么冷。”
这段时间昭懿收到玉山送的很多礼物,甚至都不能算礼物,他根本都没有拿那些东西特意献到她面前,只是她每日一睁开眼,就发现屋子里又多了些什么。
搁在梳妆台上、角落箱笼里的羊脂美玉、玛瑙串珠、珠翠珍珠、琉璃琥珀,快多得数不清。
他还寻来了一把琵琶,不输昭懿在宫中弹的那把。
他在很用心地讨好她,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她的情绪。
可是昭霁元待她好时,是非常好,华妫容也是,她或许可以信玉山跟他们都不一样,但他也有所求,他想她留下来,待在他身边。
如果不是,他早就不会跟她同一间房,他在等,等她彻底软化接受他。
她曾发誓过,她不会再付出一点儿真心。
她和玉山第一次也是一个雪夜。
昭懿有些记不清自己见到玉山说的第一句话,可能是“你过来”,也可能是“你现在当闲吗”。她轻而易举地诱惑到他,在之前她已经偷偷观察过他好几日。
那时候玉山还很青涩,一年过去,他从少年变成男人,从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到如此可以捧出无数奇珍异宝在她面前。
她不能总是这样利用他。
“我不会喜欢你。”她听到自己这样说,“我跟你来南遗,是因为我没有地方去,我想找个人保护我。那次我们在河定城相遇,我也是故意利用你,让你去杀巫国
少主华妫容,你失败后,我在马车上就跟华妫容睡了,后来我求情,是因为我心里过意不去,并非喜欢你。在你假死后,我也没有一次想起过你。”
玉山没有收回火齐珠,他碧绿的眼珠沉沉地看着昭懿。
昭懿不闪不避,“饶是如此,你还要这样继续待我好吗?我很明白地告诉你,我会是一个很大的麻烦,昭霁元,就是我曾经的皇兄,他不会放过我,他也许会使出很多办法,可以让你丢了王位,甚至性命。还有巫国,我跟巫国也是一笔烂账。他们的少主为了我去到上京,结果重伤。
我生了华妫容的孩子,却将它遗弃在山洞,哪怕有人都把它抱到我跟前了,我也未多看它一眼。最后是我,我可以跟你睡觉,但你一旦死了,我就会找下一个人,那个人很有可能还是杀了你的人。倘若你没死,侥幸保住性命,丢了王位,失了权势,我也会抛弃你。我习惯于锦衣玉食,不可能跟着你去吃苦。”
“所以,你还要继续吗?”
昭懿的眼神是冷的,像看什么下贱东西,好像玉山成了南遗王,在她心里依旧是奴隶,可她容色甚美,溶溶月色下,白昙一般又貌丰体柔。
“要。”玉山吐词清楚。
昭懿明显一顿,唇瓣都微微分开,她似乎没想到有人会傻成这样,还怀疑起玉山是不是在骗她,而玉山低下头。
“如果我死了,是我自己命短,如果你抛弃我,是我没本事。”
顿了顿,突然将昭懿打横抱起。
昭懿下意识双臂搂住他的脖颈,紧接着整个人快窝进他的衣服里,他抱着她走了出去,外面还在放孔明灯,品红的光如水层层叠叠落下,好似将他们两人的衣裳面容皆染成红色。
玉山踏入南遗王殿,他怀里的昭懿一眼便看到上方的王座。
不同于大昭的龙纹,这里的王座纹的是狼图腾,中心是一汪明月,南遗信奉月神。
当昭懿被放到王座时,她只能瞠目结舌地望着玉山。他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完全臣服的姿态,却又将两只手放在王座的扶手狼头上,像是将她禁锢在王座,不允许她逃脱。
“你可以利用我,无论多少次。”
他给出他的承诺,也索要被驯服的奖励。
上半身前倾,手臂往里收,将昭懿彻底困在王座,滚烫的唇贴近她细长的脖子,不堪一咬血液就会从肌肤下泊泊流出,他能嗅到她身上溢出的香气。
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想要她。
但那个时候他们相差悬殊,她是一国之公主,而他不过是异族奴隶,没有人会瞧得起他。
可他没有想到她会主动走近他。
那夜将她抱在怀里,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放走她。
玉山再一次拿出火齐珠,给昭懿戴上,退后稍许看她佩戴效果后,在她目光下,“可以吗?”
他在问什么,似乎不言而喻。
昭懿膝盖都碰到了。
她咬住唇。
看着对方微垂下眼,手掌从她腹部滑到后腰,完全掌控的姿态。
从狗变成狼。
他的唇停在她的唇前咫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