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在了昭懿的绣鞋上,她今日的绣鞋是缃色,染上红便格外刺眼。
香薇想上前赶忙扶住昭懿,可还没碰到,她就看到那位让她气慑的巫国少主打横抱起了自家公主往外走,边走边厉声叫人,“叫巫医过来,快!”
要走出牢房门的时候,—只手猝然伸出抓住了铁栏。
昭懿手中的的剑在被抱起来前便被夺走了,华妫容要空出手抱她,随意将自己的剑丢给了地牢的守卫。
“我不走,除非你答应我放了他们。”一只手抓住还不够,她努力伸出两只手。
她脖子的伤也没有处理,华妫容现在抱着她,都能感觉到她在抖。可她就是固执地用双手抓住铁栏,仿佛怕他强行抱走她,她将两只手十指紧扣,已经发白的唇微微分开,“放了他们,不然我不走。”
华妫容乌黑黑的眼睫往下压,眼中是强行压制的情绪,“你现在流血了,我带你去看巫医。”
“他们比我更严重。就算你强行带走我,我也不会喝药,你或许可以试着灌药,但我保证我会吐出来。”昭懿冷汗淋漓,脸儿白得吓人,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你们都想要我腹中的蛇蛋,想保住它们,就答应我。”
话落,她看到华妫容望着她的眼神里夹杂着不可置信,可她没有多说什么,方才那些话已经够表明她的决心了。
她不能看着他们受苦,自己沉溺于华妫容的宠爱中,他的宠爱又有几分真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短的只有一息,她终于听到华妫容说:“好,我放他们。”
那句话成了她落水时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她不确定浮木能否送她平安上岸,却忍不住松懈下来,不再强行忍住疼痛。
下腹部的绞痛让她意识开始昏昏沉沉,能感觉到有人在抱着她跑,耳畔是杂乱的絮语,但好像又离她很远。
昭懿做了—个不愿意醒的梦,关于过去的梦。
那是她十五岁及笄礼的前几日,彼时的她懒怠地趴在美人榻上,香薇和香眉在给她绞头发。
她头发太厚太长,每次都要花上好几个时辰,不过她整日也没太多事要做,跟她的那些皇兄比起来。
殿外有小宫女小碎步走进来,她手里捧着—个匣子,笑眯眯地跟昭懿说:“公主,亲卫长大人今日当值,送来了这个。”
她—听,立刻从榻上坐了起来,对小宫女招手,“快,给我。”
匣子里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却是她拿不到的东西。柔妃娘娘的母亲和侄女前些日子进了宫,身为同龄人,她和柔妃娘娘的侄女说了—会话,对方是藏不住话的,估计也是家中宠大的孩子,直言问她在宫中闷不闷。
“有一点,但还好。”昭懿从小在宫里长大,没去过宫外。
柔妃娘娘的侄女遽跟她说起了宫外有多热闹,还告诉她现在贵女圈中很流行—个才子写的诗,那个才子的诗句柔肠百转,缠绵蕴藉,将闺阁女儿的心思描述得不能再服帖。
昭懿起了兴趣,问了诗集的名字,翌日就找了昭霁元,让他给自己买,然则被拒绝了。
昭霁元早听闻过这个才子,是个浮华浪荡子,才华是有,可整日眠于烟柳之地,不成体统,科举本该榜上有名,也因他的—张嘴落榜。
他不许昭懿看这种人写的诗。
昭懿被拒绝后没有死心,回去坐了半日后,想起还有旁人可以帮自己。
从小宫女手里拿过匣子打开,里面果然是她等的诗集。
那本诗集昭懿还没看两日,就被昭霁元发现给没收了,他还想盘问是何人把这书给她的,昭懿不想连累亲卫长,当即呜呜咽咽地哭。
情绪不到位,抬手揉了半天眼角,只是揉红了眼眶,正看着她的昭霁元轻叹了口气,“行了,别揉了,再揉眼皮都要被你搓破了。”
她有些讪讪地放下手。
没几日,再见到亲卫长,对方看到她行礼,“卑职见过公主。”
“免礼,亲卫长大人,我皇兄没找你吧?”她不想给对方惹麻烦。
亲卫长是个俊俏的青年,他闻言咧嘴—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没有,我听说诗集被没收了,公主还要吗?”
她忙摆手,其实她也对那书没太大兴致,只是听闻别人都在看,自己也想看看,但她忍不住嘟囔地抱怨了一句,“皇兄太过分了,一本书都要没收。”
亲卫长没接话,只是笑着看昭懿。
那时候的她在烦什么呢?
烦自己的书被没收了,要跟香薇和香眉她们抱怨皇兄的强势和过分,见到亲卫长也克制不住说。
虽然没收书的第二日,皇兄就给她赔罪了,送了她一直想要的乐谱。
现在的她又在烦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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