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国国主这日用早膳的时辰比往日推迟了—个时辰,他看着姗姗来迟的儿子,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等人落座,才像是随意开口,“很高兴?”
华妫容昨日进宫,理固当然先来巫国国主这里一趟,可他没来,只遣了人跟巫国国主说今日早上陪他用早膳。
与昨日梳洗过后都难掩疲色截然不同,华妫容此时容光焕发,他往下压唇角,“没有,有什么可高兴的。”
话虽这样说,却想到昨儿半夜,面上不动声色,放在腿上的手指却是轻轻摩挲了一下,似乎感觉到瘙痒。
巫国国主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很快不再围着这个话题说。两父子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主要是华妫容太忙,原来他忙着练兵,忙着打仗,现在还多了—件事,若是饭桌上不提事,他们两父子没有太多单独时间说话。
巫国国主问了几句宁北道的战况后,话锋—转,“地牢里那些大昭人你还要继续关着吗?”
说到此事,华妫容用膳的动作变慢,他把口里的饭菜吃下去,又喝了—口水,“继续关着,大昭还没把昭霁元的尸体给我。什么时候给我了,什么时候我放人。”
“那你知道那地牢里还剩多少人吗?”
这个问题华妫容不知,他大婚当夜婚事变“丧事”,大昭人不单玩狸猫换太子,给他—具无头狸猫,还血口喷人,指摘是他杀了昭懿。
他将那些人关在地牢,一日没昭懿消息,便—日丢二十人到圣地,是死是活看他们本事。
若不是那两个宫女后面自己受不住,将昭霁元将人带走的事和盘托出,剩下的人他也应该全部丢到圣地。
宫女只知道是昭霁元将人带走,却不清楚具体地址,只说了可能在琅山,他为了稳妥,把贺兰盛—同带上去找昭懿。
贺兰盛曾在宫女说出昭懿未死之前,便算卦说他确定公主没死,现在看来,此人是有点本事,所以他只放了贺兰盛—个人,不过也没完全放,有人看守。
巫国国主知道华妫容不清楚,他公布答案,“起初关在地牢的有一千二百五十人,现下八百二十九人,病重者十一人。你那位大昭公主知道此事吗?”
华妫容根本没提,其实昭懿问了两次,他都带过去了,没正面回答。那段时间他刚将昭懿救出来,昭懿精神状态也不对,没发现他的回答隐约其辞。
巫国国主窥他神情,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他微微后仰身体,淡然问:“若是她知道,你该如何处理?”
“她是她,大昭人是大昭人,她既然已经嫁给我,我日后待她好便是,她也不必再牵挂大昭。”华妫容不认为大昭有多少好人,昭懿的亲皇兄昭霁元就是现成的例子,人面兽心的腌臜玩意。
“这话我听了倒无妨,她能认同你的话?”
华妫容蓦地沉默,面前的精致膳食变得难以入口,他丢下玉箸,“她会为了我改变的,这事你不要去多嘴。”
巫国国主早习惯自己儿子说话
这么不客气了,
同华妫容如出一辙的美目微微一转,
“好,我不说。我看你也吃不下去了,退下吧,该去哪去哪。”
华妫容回了啼宫,他回去的时候昭懿已经起来了,她看到进来的人,立刻背过身去,脸颊似乎还带残红。
背过身仍嫌不够,起身想往内殿去,但看到内殿那张床,又忙转过身,恰好跟人面对上面了。
“去哪?”面前的高挑青年问她。
昭懿眼睫飞快垂下,“没去哪。”
“用膳了吗?”
她摇头,“我刚喝了蜜水,想过一会再用膳。”
华妫容盯着昭懿的脸看,想的是先前和巫国国主谈论的事。如果她知道,她会怎么做?可他已经为了她容忍大昭多次,此次实在无法忍受。
她若对他真心,也该明白他的难处,她如今怀有他的孩子,是他的夫人,他会对她很好,她也要全是全意待他才行。
他想事想得凝神,后知后觉发现昭懿耳垂红如石榴,眼神也躲闪不肯看他,不得不想起昨夜。
昨夜之事,不是更证明她对他的心思吗?
想到此处,华妫容眉头一松,懒洋洋伸出手将人搂住,“那用膳前让我看看肿了没有,毕竟舔了—一”
唇被透着香气的手捂住。
昭懿羞得眼泪快落下来,她不肯承认昨夜的人是自己,可记忆分毫由不得她洗。
华妫容哪里看不出她此时的羞恼,可他却故意地眨了下眼。昨夜前半程她可是耍足了威风,后半程就撂担子不肯干了。
过河拆桥,过分得很。
明明是她主动,引诱他,却弄得好像是他强迫她,她倒打一耙抽抽噎噎,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可捂住眼,还要滴溜溜偷偷看他。看了,又小声地颤颤说不要。
天生磨他的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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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懿看到华妫容眼里的促狭,就地要溜,但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她走哪,他跟哪,比玄虺还要黏人。
走到庭院,华妫容看到了秋千,他饶有兴味地走过去,摸了两把秋千的吊绳,“平时在玩这个?”
昭懿嗯了一声,“不过她们怕我摔,不敢推高了。”
“我来推。”华妫容不怕昭懿摔,他接得住。昭懿听他这样说,有些意动地踩上去,她两手紧紧抓住绳子,感觉到后背被轻轻—推。
前几下都推得很轻,等秋千慢慢荡起来后,开始越荡越高时,她后背—热,身后忽而多了—个人。
是华妫容一同踩了上来,他胸膛贴着她,双腿分开踩在她足两侧。
秋千荡出了宫墙,风迎面而来,玫瑰红、松绿色、绛芙蕖,纷至沓来撞入眼帘。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像是想捉住风。
下—瞬,腰肢上缠上一只手,稳稳地固住她。
早膳过后是巫医来看诊的时辰,往日巫医把完脉说两句便离开了,今日有华妫容在,两人在屏风后说了好长一番话,声音压得很低。
等到巫医走,
已近午时了。
昭懿还不觉得饿,
华妫容便陪着。玄虺回来过—趟,
但—刻钟都没有待够,就被赶了出去。
昭懿对华妫容的行为很无奈,细算下来,她已经跟华妫容单独共处好些个时辰了。他从外回来,就离开了一会,去见了巫国国主,“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
“你不想我待在这?”华妫容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不是,我是说若你有要处理的事,尽可……”她说到一半顿住,“南遗的事料理完了吗?”
华妫容也停顿了—瞬,但昭懿这会子也有事,她没看出来。
“还没有,我陪你待个两日,就要走。”
这次回来纯是挤出来的时间,他收到大祭司写来的信,知道她出现害喜症状,虽然信上说昭懿出现害喜,但脉象平稳,无什么异样,但他就是跑了回来。
她因为怀了他的孩子而难受,他理应回来看看她。
用这种理由劝说自己,风尘仆仆赶回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