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成年的太子整日一板一眼地管束着亲爹,扶苏就会和他唱反调。父子俩斗智斗勇许多年,总是互有胜负。
重生后儿子变成个好欺负的小崽子,扶苏那好胜心一下子就上来了。仗着桥松反抗不了他,可劲地把当年吃过的瘪都一股脑丢了回去。
扶苏忧虑地叹气:
“唉,还是成年的儿子好一点。”
至少欺负那样的儿子没有心理负担,不用担心一不小心把小孩欺负狠了,心理出现问题。
始皇:……
太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只能欺负一下小孩子不说,现在连小孩子都不敢欺负了,又欺软怕硬地想起成年儿子的好来。
扶苏回去和儿子道歉了:
“是父亲不对,不该揠苗助长。”
桥松闻言哼了一声。
扶苏又说:
“下次父亲哪里做得不好
,你直接和我说,我会改的。”
桥松狐疑道:
“真的会改?不是糊弄我的吧?”
是不是祖父骂了他一顿,他才不情不愿地跑来示弱。其实都是做给祖父看的,嘴上说说而已,根本不打算照做?
面对儿子的质疑,扶苏也不生气。
他补上了后半句:
“所以以后就别拿这样的事情去叨扰你祖父了。”
桥松:……果然。
桥松觉得他看透了他爹,他爹就是不想让他去打小报告才服软的,根本没有真心。
习惯性嘴贱结束,扶苏轻咳一声。
虽然答应了父亲不去欺负儿子,但是桥松气鼓鼓的样子真的很有趣啊。
就这一次了,他保证!
扶苏很快说回正题:
“刚刚逗你玩的,来,说说你最近有哪些不懂的,父亲来教你。”
桥松:呵呵。
送上门的名师不要白不要,因而桥松虽然对他爹依旧很有意见,还是取出了自己记录的本子,认真请教起来。
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鬼知道过两日没了祖父盯着,他爹还会不会乖乖给他辅导功课。
桥松深谙有便宜就要赶紧占的道理,一点都不客气,拉着他爹问了半天。
扶苏也不急。
他现在在儿子跟前没什么信誉可言,但这只是一时的。等天长日久,桥松见到他真的改了,自然就会知道父亲确实爱他。
扶苏决定从今天起当个好父亲。
于是他开始认真关心儿女们的衣食起居,学习玩耍——哪怕桥松、舜华和琼琚全都表示大可不必,父亲您还是变回以前那样吧,扶苏也不为所动。
上一回他这么搞还是被秦王政时期的始皇勒令对孩子们好一点,然后他关爱了孩子几天,受不住的小孩们就纷纷躲着他走了。
当祖父的见状也不好强求,只得作罢。
这次是扶苏自己想干,孩子们求助祖父也没用。
扶苏坚持认为他前世没注意到桥松受了委屈,是他的失职。他儿子只有他自己可以欺负,其他人算什么东西?
既然桥松被欺负过,其余儿女肯定也被欺负过。好些孩子这个世界里见不着,那就只能补偿能补偿的三人。
舜华崩溃地跑去找兄长:
“救命啊阿兄,父亲他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为什么一天三回地关心我的事?”
习惯了自由自在的小公主,突然被长辈事无巨细地关心起来,真的很别扭。
桥松面无表情地翻看书册:
“多大点事,你当他不存在不就行了?反正他只是问侍者你过得怎么样,又不是抓着你问。”
在这方面他们爹还是有分寸的。
儿女有自己的生活,所以亲爹不干涉。不会强行让儿女留在他身边和他培养感情,只是自己默默关怀而已。
扶苏每日都是询问侍者儿女的近况,
也没找到当事人跟前去。舜华要不是从侍者口中听到了只言片语,也不会知道此事。
舜华深吸一口气:
“但是父亲以前都不管我的,现在对我每日的情况了如指掌,我总觉得瘆得慌。”
琼琚慢悠悠走了进来:
“阿姐,父亲又不会吃人,有什么瘆得慌的?”
琼琚虽然也有点受不了,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因为他发现父亲这样的关怀不仅不会妨碍他的日常生活,还对他有好处。
昨日他想找一本古籍没找到,随口和侍者提了一句。今早那本书就送到了他面前,省了他不少麻烦。
琼琚因此觉得父亲探问他们的生活也挺不错的。
“以前有麻烦我都是找叔叔和姑姑解决的,倒是忘了还可以去找父亲帮忙了。父亲手下的人多,必然能更快地帮我处理好。”
琼琚盘算起来要怎么利用这件事。
桥松看了一眼弟弟:
“舜华,你学学你弟弟。”
单纯的小公主表示学不来:
“我又没什么需要父亲帮忙的!”
桥松哦了一声:
“那你想要的汗血宝马——”
舜华的眼睛唰地亮了:
“父亲那里有汗血宝马吗?”
桥松:……你们这群现实的家伙!
没有等到阿兄的回答,舜华也不在意,她蹬蹬蹬就跑出去了。决定撒娇耍赖也要从父亲那里弄到她心心念念很久的宝马。
小公主偏爱戎装,要不是年岁不够,早就闹着要和韩信哥哥一起上战场了。
但韩信能提前去战场上磨砺,是因为他这方面的天赋高。小公主天赋也还行,却远远比不过兵仙,于是被祖父压着多学两年再去边境试水。
如今去不了边境,也不妨碍她提前物色好马。
汗血宝马是最近才从西域弄来的新品种,之前那边死活不肯出售这种马,大秦商人和他们来往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叫对方肯松口了。
现在大秦拥有的汗血宝马数量其实也不多,全部留作了种马。想从这些宝马里弄一匹给自己,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听闻就连边郡的大将都没有纯血的宝马骑乘,而是送了培育出的二代过去。
因而舜华去找父亲的时候十分忐忑。
扶苏听完小闺女的请求:
“最近倒是新生出了一批二代的宝马,可以匀一匹给你。你自己去挑喜欢的,从小养的应当比直接接触成年马好些。”
舜华立刻欢呼了一声:
“父亲真好!”
能有二代她也很满足了,好多人连二代都分不到呢。而且还能自己养大小马,正好她距离能上战场还有几年,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和小马培养感情。
舜华高高兴兴地跑了,一副用完就丢的架势。她过来就是为了讨东西的,现在讨到了自然不用和父亲废话。
扶苏啧了一声:
“真是个现实的小丫头。”
始皇却说:
“一看就是你亲生的。”
扶苏:……
舜华和琼琚很快达成了共识,觉得父亲突如其来的关怀利大于弊。他们决定抓住机会多捞点好处,免得哪天父亲恢复了正常,就没机会再薅羊毛了。
起初舜华还觉得被父亲知道自己的所有动向有点毛毛的,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那般。
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父亲好像确实不会吃人,也没有暗搓搓计划怎么给他们加功课。
左右他们的动向本就会被报给长辈们知晓,只是以前他们的长辈没工夫听这些小事而已。
王室子弟都是这样的,哪有什么隐私。真计较隐私的话,直接勒令侍者不许说出去就行了,寻常小事长辈们也不会追根究底。
扶苏一般只探问衣食住行这些谁都知道的消息,顶多再问一问孩子最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舜华问过小伙伴们,得知他们在家时母亲也会关注这些,就将之抛到了脑后。
她还和阿兄吐槽:
“是不是阿兄你快到娶妻的年纪了,父亲发现没人给你张罗聘妻的事情,终于意识到我们几个缺少母亲的关爱。所以他亲自出手,补上这个缺漏?”
桥松: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虽然别人家都是母亲询问这些,可这也不代表只有母亲才能关心这个,父亲关心他们就是在代替母亲散发母爱吧?!
桥松深吸一口气:
“你再这么口无遮拦,小心父亲收拾你。”
嘴贱果然是会遗传的,妹妹遗传什么不好,遗传父亲这个毛病。
桥松还强调道:
“不要提娶妻的事情,我现在很忙,没空娶妻。要是父亲听到之后当真起了心思,他不收拾你我也会收拾你的。”
桥松对自己的未来有清晰的规划。
他打算先趁着加冠之前把学习方面的事情搞定,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太孙。等加冠之后,再好好考虑成婚大事。
反正不能像父亲那么儿戏,纳几个妾生几个孩子之后就丢着不管了。
所以像现在这种没精力谈感情的时候,桥松就不愿意开启相应的话题。免得一堆事情夹杂在一起,反而全都搞砸。
舜华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不说就不说,你还威胁人。我这不是合理推测嘛,又没催你赶紧成婚。”
自从开始认真当爹之后,太子殿下的生活充实了不少。
三个孩子实在很会抓住机会为自己谋利。
以前当爹的不管他们,遇到问题都是自己解决。要么派人去骚扰少府,要么亲自去找叔叔和姑姑求助。
现在一股脑全丢给扶苏了。
而且因为扶苏权力大,以前不少他们想要但是少府令和其余长辈无法做主的事情,也能拿去让亲爹烦恼。
扶苏对此十分无语:
“想要你们之前怎么不说?”
舜华笑嘻嘻的:
“因为之前也没有那么想要。”
真正特别想要的,他们直接去找父亲身边的侍者就能搞定。这些都是没那么想要,但是不要白不要的。
由于之前没那么想要,她想过之后也懒得折腾,就没提过。现在嘛,反正提出来也是父亲去烦心,她又没损失,当然是能提就提。
扶苏点点她的额头:
“行,你等着吧。”
宝贝女儿想要的当然得满足,哪怕她提的要求是要父亲给她亲手刻个印章,好让她拿出去炫耀。
谁让女儿说她有个小姐妹就有这样一枚小印,炫耀了好多天呢。
别人有的他家小公主也要有。
扶苏把空闲时间都挤了出来,才给女儿刻了个小章。真的很小,因为刻章太费时间了,他没那么多功夫。
隔了一个月,舜华都要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兄妹三个都收到了印章作为礼物。
亲爹没有厚此薄彼,每人都刻了一枚。虽然那手艺远不如工匠做的,却也还算不错了。
舜华以为自己看错了:
“父亲还当真刻了啊!”
她以为这么任性的要求不会被满足呢。
琼琚淡定地拿走了他那一枚:
“看来父亲这次是真心想补偿我们了。我觉得阿姐之前说的没错,定是父亲发现我们缺少母亲关爱,所以改邪归正了。阿兄,要不你就牺牲一下让父亲给你挑个合适的正妻吧?”
琼琚认为父亲可能是听大兄说了最近不想谈婚事,误以为大兄是由于幼年丧母所以排斥婚姻嫁娶。终于良心发现自己这个爹当的不称职,于是大彻大悟。
桥松:……闭嘴。
和这有什么关系?分明是父亲被祖父骂了一顿才醒悟的。
弟妹们真是讨厌,总爱拿婚事打趣他。等他们两个到了适婚的年龄,他也要打趣回来。
桥松一把拿走剩下那枚小印,落荒而逃。
父亲说的对,弟妹都是讨债鬼。
既然父亲自己都深受其害,当初为什么还要生这么多孩子,有他一个不够吗?
桥松冷哼一声,爱惜地把小印挂到腰间。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不会脱落,这才傲娇地走向章台宫。
这个丑兮兮的印章也就那样吧,勉强可以佩戴。
章台宫中,秦皇父子正在喝茶闲聊。
扶苏终于有时间休息了,不用把所有空闲都投入刻章中。他抱怨当初应该给儿女起个单子的名,这样就不用刻足足六个字,可以只刻三个字了。
始皇正要说什么,就见长孙回来了。
他一眼看见桥松腰间的小印,顿时了然。看来小孩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喜欢的。
始皇温和地招呼桥松过来坐:
“舜华和琼琚可喜欢这个礼物?”
他是替儿子问的,想来扶苏应当拉
不下脸来亲自询问。
桥松飞快瞄了一眼父亲:
“还行吧,丑是丑了点,可毕竟是父亲亲手刻的。”
扶苏挑了挑眉。
口是心非的小崽子!
小崽子说到这里还没停,又略带一点嘚瑟的去看祖父的腰间。
他嘟囔道:
“祖父好像没有?”
扶苏:好得很,还学会在你祖父身上找优越感了。
始皇:……
始皇万万没想到这个话题会烧到他头上,关键他确实没有爱子亲手刻的章。
始皇饶有兴致地扭头看向儿子,等他的回答。
现在问题被抛给了太子。
扶苏故意捏了捏酸疼的指节:
“父亲想要的话,我再为父亲刻一个。”
始皇不过是调侃他,哪里舍得爱子再劳累。当即摆摆手,表示不必了,他和小孩子比什么。
结果扶苏从袖子里取了一枚出来:
“原来父亲不想要,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始皇一怔。
他先扭头去看孙子,见孙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顿觉窘迫。
补偿孩子就补偿孩子,好端端的捎上他做什么?给孩子准备礼物的时候,还要添个给父亲的礼物,这算怎么回事?
始皇轻咳一声:
“怎么想起给朕刻印章?”
扶苏双手奉上:
“自然是感谢父亲替我劳心劳力照看孩子了。”
他还道:
“儿子长大了,以后便让儿子来照看全家,不需父亲烦忧。”
始皇有些感动,觉得儿子可算懂事了些。
结果就听桥松拆台:
“这个儿子是指的谁?不会是我吧?”
扶苏:……
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