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在扶苏危险的眼神里,不得不额外增添一个人。
添完自觉度过了危险,将闾又重新支棱起来,理直气壮地继续往下说:
“当然,能多画几幅是最好的。毕竟其他兄弟姐妹也想和父亲单独画一张,我也想多画几张不同的。”
然后拿回去羡慕死那群小兔崽子,嘿嘿嘿。
“这样啊……”
扶苏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悄悄开始挽袖子准备起身揍人。
秦王政及时按住了爱子,疯狂暗示傻儿子:
“一幅就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将闾毫无所觉,他梗着脖子振振有词地争辩道:
“大兄都和父亲画了那么多,凭什么我不能多画两幅?父亲你可不能偏心,左右只是画师多画几幅的事情,又不费劲。大兄就是太小气了,我……”
秦王政收回了按住爱子的手。
救不了,放弃吧。
没了父亲的阻拦,扶苏三两步走过去,直接给了讨厌的弟弟一个后脑勺的爱抚。将闾说得投入没注意,忽然脑袋被拍,虽然不是特别疼,但还是吓得“嗷”了一声。
扶苏收回手,将袖子放下。
他是个优雅的人,打人不能太粗暴。拍一下就好了,当着父亲的面把弟弟打狠了也不好。
将闾捂着脑袋委屈巴巴:
“父亲你看,我就说一句他小气,他就要打人!”
秦王政眉头一皱:
“你大兄身体虚弱,手上没有力气,如何能打得疼你?”
听听这是亲爹能说得出来的话吗?
将闾不可置信,大兄哪里虚弱了,他不是天天都有在练武吗?父亲等下不会还要关心大兄的手有没有打疼吧?
那倒不至于,秦王政只是让爱子回自己身边坐好。
将闾壮得和小牛犊子一样,又没轻没重的。要是等下怒气上头和他大兄动起手来,扶苏肯定要吃亏,还是回他身边比较安全。
扶苏迤迤然在父亲身侧坐下,挑衅地看了一眼蠢弟弟。
公子高已经捂住眼睛不想看了,他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午休时间跑来陪将闾丢人。
荣禄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小步挪到父亲另一侧,小声问道:
“真的不能多画两幅吗?”
秦王政摸了摸胖儿子的脑袋:
“画是你大兄亲手绘制的,画得太多他会累,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荣禄总算明白大兄为什么要揍人了,将闾兄长把大兄当普通画师使唤呢,怪不得挨揍。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那头还在不可置信的将闾,乖巧地表示一幅就够了,他们不贪心的。
扶苏看了一眼这个白白净净的小胖子,其实说胖也不至于,就是有一点圆润。其实还挺讨喜的,而且性子也乖。
相比于讨人嫌的将闾,荣禄就显得可爱很多。
扶苏见父亲也喜爱荣禄,便大发慈悲地许诺道:
“给你单独画一幅。”
荣禄惊喜地睁大眼睛,感觉大兄好像也没有将闾兄长他们说得那么小气。
午休的闹剧以将闾气冲冲跑走结束,过了几天收到消息说画像画好了,让他们过去观赏的时候,将闾还有点不乐意。
荣禄就劝他:
“都过去好几天了,兄长怎么还计较?大兄都没责怪你冒犯他,让父亲知道你还在闹别扭,肯定要吃挂落的。”
将闾哼哼一声:
“那不是我不知道作画的是大兄吗?大兄自己又不说,要是早知道画是他作的,我肯定不会那么贪心的。”
不知者无罪,大
兄就不能好好和他解释?上来就打人(),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来说去还是大兄小气鬼。
最终一群人还是一个不落地去章台宫围观了新画作。
扶苏上次给小萝卜头们画的是他们撒泼打滚讨要画作的模样?()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次也不例外。画中同样是那天午后众人齐聚章台宫的样子,正中心是将闾侃侃而谈,旁边其他人都等着看好戏。
光看画面看不出来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奏事。但扶苏居然在留白处写下了作画的前因后果,生怕后人会误解画作内容。
将闾发现画中其他人都形象完美,只有自己显得像个憨憨。他不满地发出了抗议,可惜抗议无效。
秦王政只是拿画给他们看一眼,看完就要收起来和之前那副放在一起的。儿女们连收藏的权利都没有,哪儿那么多意见。
将闾:……
太子的画作全是秦王政的珍藏,别说重在参与的群像画了,便是扶苏给荣禄画的那副,秦王也只是拿给当事人看了一眼,半点没有交给荣禄保管的意思。
荣禄不在乎这个,他看了一眼画面内容。见里头画的是那天他坐在父亲身边,大兄和父亲齐齐温柔地看向他的模样,就高兴得不行。
荣禄称赞道:
“画的真好,大兄好厉害。”
阴嫚挨在扶苏身边,占据了观画的有利地形。看完后,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心道荣禄这傻小子被大兄当了回工具人都没看出来。
这画哪是画荣禄的,分明是为了全方位展现他的父兄之间有多默契和谐。一个是慈爱的父亲,一个是宠溺的长兄,他荣禄就是那个顺带的。
不过无所谓,反正荣禄自己满意就成。
打发走了碍眼的弟妹们,扶苏看向身边赖着不肯走的阴嫚,也不说话,就盯着她。
阴嫚半点没有不自在,还隔着大兄去和父亲聊天。
她对秦王政抱怨道:
“大兄肯定画了我的画,藏着不肯拿出来,就想逗我生气。”
秦王政示意她去看案上的几幅卷轴:
“你又知道了?那便自己找吧。”
阴嫚顿时高兴起来,松开了挽着大兄的手,去挨个拆卷轴。
拆开第一幅,是新年大宴。那天晚上的家宴所有人都到齐了,父亲坐在上首,她和大兄分坐两侧,是幅很正经的宴饮图。
第二幅是阴嫚的单人图,画的是她咬着笔沉思某个问题的模样。
往下拆还有很多不同的图,有阴嫚一人的,有她和大兄的,也有她和父亲的,还有他们一家三口的。
阴嫚看得眉开眼笑:
“我就知道我的画最多。”
说着又问父亲,她可不可以带一些回去收藏。
秦王政立刻拒绝了:
“不行,这些都是寡人的。”
爱子的画他要收好,爱女的他也要收起来。回头一起放到皇陵中去,这些都是要陪他一起去黄泉地府的珍宝。
() 阴嫚撇撇嘴:
“父亲真吝啬!”
阴嫚跑走了。
她决定去找别的画师给她画,他就不信找不到比大兄画得更好的。到时候父亲问她讨要,她也不给,她自己留着陪葬。
扶苏不由得失笑:
“父亲怎么和小孩子争东西?”
秦王政慢条斯理地将画都一一收好,坚称阴嫚那丫头不懂爱惜东西,给了她过几日就弄丢了,自然要他自己收着。
扶苏也不戳破,只道最近画多了有些累,以后再不给弟妹们作画了。
秦王政接受了这个借口:
“他们若想要新画,有的是画师供他们差遣,你只给为父作画便好。”
爱子最近画了那么多幅图着实是辛苦了,他也舍不得扶苏再劳累。
好在阴嫚的那些是之前就抽空画好的,只是一直没拿出来给阴嫚看而已,不然短短几天哪里画得完。
重在参与的公子公主们离得远,只大概看了一眼成品。根本就没发现大兄画他们的群像时都是随手画的,压根没有用心描摹。
否则画上有这么多人,再来十天也画不完,扶苏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做呢。
父子俩默契地岔开话题,不再谈作画一事。
秦王政忽然想起那天阴嫚问扶苏讨要宝石,便问道:
“之前赏下去的不够用吗?”
扶苏哪里知道这个,他可没兴趣关心妹妹们的服饰。
侍者连忙答道:
“最近制衣处招揽了许多六国裁缝,公主们便起了制作新式衣裙首饰的兴致。”
把六国贵女的流行服饰都做一遍,再多宝石自然都不够用。女孩子打一套首饰就要耗费不少珠宝,阴嫚又一向不在这上面节省。
以前原主自己不怎么在意穿戴,到手的珠宝都任由妹妹拿去取用。现在扶苏穿衣风格改变,接济妹妹的东西就变少了。
秦王政听罢便让人去府库里再取一些送往公主们宫中,又给太子也分了一些,说是补偿之前被妹妹们挑走的部分。
扶苏则提醒:
“只给妹妹们赏赐东西,弟弟们又要说父亲偏心了。”
秦王政一听就知道爱子又想使坏,便问道:
“那你说该当如何?”
扶苏微微一笑:
“不如给弟弟们赏一些书册吧,楚地不是还送了不少藏书回来?学无止境,弟弟们虽然已经从学殿里毕业了,但也不能就此不再进学,多看点书对他们有好处。”
楚王们很爱藏好东西,宝库里各种物品都数量繁多。藏书自然也是不少的,许多都是孤本。
可惜因为楚地的气候原因,保存得再好也会出现一些虫蛀或是受潮之类的小问题。这种书籍想要大量印刷,需要先找人翻译出全本,把缺漏的字句补上。
弟弟们还有空跑来章台宫闹腾,想必是平日里休闲时间不少。正好翻译孤本是个费时费力的活计,叫他们
也出一份力好了。
大秦别的不多,就是等着人干的活多。
秦王政并不知道孤本上存在的问题,听长子这么关注弟弟们的学业,异常欣慰。
他叹息道:
“只怕他们不会领情,又觉得你是在用课业压榨他们。”
扶苏对他们够好的了,换成其他王室的长兄,恨不得打压得其余公子都不能出头。他们大秦王室能如何和谐友爱,全靠太子大度容人,关怀弟妹。
扶苏欣然接受了父亲的夸赞。
那可不,要不是有他这个全民公敌一般的大兄存在,底下的弟妹们肯定要互掐起来的。如今他们有了共同的敌人,可不就团结一致了吗?
扶苏:为了让父亲高兴,我愿意被弟妹们记恨。
担忧弟弟们收到孤本之后不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扶苏是亲自将书送去六英宫的。把还没睡下的弟弟们都叫到一起,悉心叮嘱了一番。
“这些孤本翻译起来并不轻松,缺漏的字句不是那么容易填补上的。填补的位置记得用红色的墨汁圈出来,往后还有博士会检查,以免出现错漏。”
有些字还能从印子里隐约看出是什么,有些就只能纯靠文化素养猜测了。都是孤本没办法得到标准答案,只能尽量还原。
之后印刷时也会进行标注补充,让后人清楚这部分是人为添补的。
公子们呆滞地听着大兄的嘱咐,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吾命休矣”。
他们已经很忙了,结果大兄还给他们找事做。找的还是这么难办的差事,简直丧心病狂!
扶苏交代完就挥挥衣袖走了,离开的背影十分潇洒。
自己不想干的事情就该丢给弟妹们,这样他们以后铁定没空再来打扰他和父亲的独处,他可真是太机智了。
公子高第一个从怔愣中回神,拿了一套孤本就火速冲回了寝殿。
空气中只留下一句话:
“我翻译这一套就够了,剩下的你们分吧!”
无法反抗大兄,那就把麻烦事推给其他人。只要他足够没良心,就能置身事外,笑看别人倒霉。
其余公子也恍然惊醒,连忙抢了一套就跑。只留下反应慢的兄弟们面对剩余的大量竹简,面面相觑。
脆弱的兄弟情谊,就此破灭。
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大家对视一眼,纷纷决定明天晚点出门。等其他人走了,他们偷偷把孤本分一分,塞到那些兄弟的寝殿里去。
六英宫中开启了一轮勾心斗角,每天都有新的互送孤本操作出现。你方唱罢我登场,足足半个月过去,也没人开始翻译书籍内容。
秦王政听说儿子们都不想要孤本,绞尽脑汁把东西往别的兄弟殿里送,总算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他先下旨斥责了公子们的不学无术,连孤本都不肯爱惜。而后又叫来太子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又怎么折腾弟弟了。
扶苏一脸茫然:
“儿臣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秦王政:“……你先把自称改回来。”
他现在听到这个自称就会想起自己寻仙问道不见太子却带幼子出游的事情,并不想面对这件事。
扶苏于是问道:
“那父亲往后巡游天下……?”
秦王政当即许诺:
“只带你一个。”
扶苏心满意足,总算肯老实交代了。
秦王政听罢无言以对,片刻后才问道:
“孤本当真如此难以翻译?”
扶苏又没翻看过孤本,只能猜测应该确实不太容易。
秦王政只好让人去学宫那边请一些博学之士过来,让他们协助公子翻译。
总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平白叫人看了笑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秦公子有多不学无术呢,连珍贵的孤本都当烫手山芋一样地塞给旁人。
扶苏安慰父亲:
“这如何能怪得到弟弟们?分明是楚人粗蛮不堪,连孤本都不肯珍惜,叫书籍出现了缺漏。”
秦王政点头:
“此言有理,那便不必往楚侯住所放什么书籍了,想来他也不懂欣赏。”
正好趁机敲打一下不安分的楚侯。
这家伙最近正试图挑拨魏侯搞小动作,那两人远不如韩侯和赵侯乖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