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只想拿回自己人生的主宰权而已。
他不想烦躁到极点时,还要顾虑屋子里有个她而不能抽烟,不想在结束了一天忙碌的工作回到家时,还要因为哪句话没说好、哪个表情没做对而打起精神来一遍又一遍的道歉,更不想,日后漫长的人生中每时每刻地都要猜测她是否爱他。
终究还是不甘心。
他知道,分手以后,会有人前仆后继地要取代他的位置,他也知道,用不了多久,她会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她会遗忘他。
就像他们在一起时,那位姓任的杂碎找上门来,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
“你怎么来了。”
“跟你说过了,没可能。”
“我有男朋友了,以后别来找我了。”
他曾经多方打听过,她跟那个姓任的也有过很甜蜜的时候。
她也曾在朋友圈中发过“研读剧本的时候,某人一直在碎碎念,他不适合干律师,他适合当编剧笑死”“他来横店探班,呆了三天,问我,为什么没有导演搭讪他,快被他笑死”……
他确定,他不想成为任景锋。
他要在她的人生中,记忆中留下最浓烈的一笔
。
让她一直到很多年后,都不会忘记梁潜这个名字。
恨总比爱更强烈。
池霜偏头,见是梁潜,蹙了下眉,又恢复平常。
梁潜走了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于是视线下挪,在她的手上,白皙的手指上缠上了一根乌发。
“霜霜,我知道你已经把我拉黑了。”梁潜低声说,“星语半岛的房子我想过户给你,除此以外,你现在餐厅的店面,你愿意的话,我也打算买下来给你……”
他絮絮叨叨地念着,恨不能倾其所有。
池霜只能静静地看着他,她才发现,她已经没了预想中的怒气。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晃都三个多月了,她想,如果不是他出现在她面前,可能最多半年后,她都不会再想起这个人。
原来那样令她感到愤怒的事情,如今再想起来,也不过是过眼云烟了。
所以时间真的是最好的解药,没有什么不能忘,没有什么不能放。
许舒宁找了一圈没看到梁潜回来,她跟骑师说了声后,准备回女士更衣室换衣服在大厅等梁潜。才走了一段路,竟然看到了梁潜,通道里光线并不明亮,同样的,她一眼就认出了正对着她的池霜。
相信吗。
无论过多少年,池霜永远都会是她最害怕的那个人。
她见了,手会颤抖,呼吸会困难,内心也在被愧疚反复灼烧。
她在池霜面前,就像是一只老鼠,老鼠见了人,见了光,总会抱头乱窜。她没有男友跟前任叙旧的不快,她甚至后退一步,将自己藏在了阴影之中。
于是她听到了梁潜的那些话语。
卑微的话语。
“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是应该的,叔叔阿姨恨我也是应该的,只是,你不要拒绝这些东西好不好?”
“我已经想好了不会跟任何人结婚,你也知道,我从……回来以后就立了遗嘱,我不会去更改。”
她愣住了。
池霜冷淡的声音也传来:“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跟你之间还可以见面聊天?”
“梁潜,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池霜抱着双臂,眼里平静无波,“很痛快是吧,靠在婚礼上悔婚的那几分钟,足以延年益寿。”
“不是……”
梁潜知道她想结束这次谈话了。
他想延长。
想否认。
他不知道,这一刻,他的身影已经不再高大,他甚至都弯腰低头了。这是刻在了他骨子里的本能,这是肌肉记忆,到了池霜的面前,他就会将自己摆在这个位置。除了那几分钟,他从未赢过她。
许舒宁死死地咬住下唇,眼泪夺眶而出。
她没有见过这两人同时出现过的场景。
她只要见过一次,只要一次,她又何必执迷不悟到今天。
池霜突然扬声喝道:“看够了没!”
许舒宁的心也为之一颤。
“孟怀谦,看够了你就出来。”
许舒宁迈出去的那一步又收了回来——很久以后,她都在想,如果那天她出去了,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了,那是她泥足深陷前的最后一根稻草。
梁潜猛地回头。
通道的一端,还穿着骑靴的男人缓步而来。
孟怀谦面色凝重的来到了池霜身旁。
这也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梁潜难以置信地看着孟怀谦,他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攥成了拳头。在山坡前听到的话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他有多忌讳朋友跟女友走得太近,他们都知道的,可恨的是,他那样的防备,那样的警惕,还是没有防得住狼子野心。
“是我的错。”孟怀谦低声轻哄池霜,“别生气。”
如果他知道梁潜会来,他不会让她面临这样的事。
池霜恨恨地横他一眼,“你让我整整恶心了五分钟!”
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她早就走了,可她想象得到,梁潜会一直跟着她。
他早就没了脸,自然无所谓,她可不想让人在这里看戏。
“对不起。”孟怀谦其实也是刚到没多久,诚恳地道歉。
他听到她在说话,便没有立刻过来。
“恶心死了!”
池霜没再理会梁潜,只是临走前,又狠狠瞪了孟怀谦一眼,意思很明显:等下再找他算账!
…
孟怀谦跟梁潜之间发生了怎样的冲突,池霜也不关心。
只是出来时,冷冷地扫视孟怀谦,见他脸上没有伤痕,这才暗自放心,这两人怎么打都无所谓,但这是什么场合,真传出去了她也跟着一起丢人现眼。
池霜此人,包袱很重。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她曾在镜头下整整十年,哪怕对着再多的闪光灯,她都能做到不眨眼睛,很少有群体会比演艺人更在乎脸面,她尤其是。
她如果稍微不那么重视脸面,梁潜根本不会毫发无损的离开婚礼现场。
而刚刚,她也会扯着嗓子喊“大家来看啊来看啊这里有畜生化为人形了”。
“好看吗?”池霜微笑着问道。
孟怀谦在心里叹息一声。
他还是生疏了。
过去她一个眼神,他大概就能明白她在想什么。事实上,他比她更厌烦、更痛恨梁潜再来招惹她。
“我以为……”他说了这三个字后,又陷入了沉默。
“以为什么,你以为什么!”池霜也早就看穿了他,“你以为我想羞辱他,你以为我很需要他的对不起需要他的后悔是吗?”
“不要以为我是你这样的俗人蠢货!”池霜恨不得破口大骂,“你以为只要他下跪求饶,只要他痛哭流涕,我就会动容,我就会爽快是吗?”
“我没有这样想。”
孟怀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虽然这样被她骂,可他还是为之开心。
因为他知道,她没有受到那件事的影响,她还是两年前的那个她。
“挺会以为的啊。”池霜变脸很快,凑近了他,“真正会让我爽快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他去死。”
“你以为,你能办到吗?”
孟怀谦不吭声了。
他握着方向盘,似是沉思,面容沉着冷静,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眼里闪过的是亡命之徒的冷肃。
“哑了?”
半天没回应,池霜没好气地又骂他。
“正在考虑这件事该如何实施。”
池霜:“…………”
静默了片刻后。
她没绷住,破功大笑。
这人是有点本事的,只用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令她暴雨转晴。
孟怀谦听到她笑,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哄她开心是真的,转移她的注意力也是真的。
但内心深处某个角落里,梁潜已经死过很多次了。
…
当天晚上,局外人容坤发来了一张聊天截图。
截图是池霜跟他的对话内容——
“?突然给我转账做什么?”
“我出钱,你带你闺蜜小梦挂专家号,让他去看看神经科跟脑科。”
“???”
容坤:【池老板是什么意思?】
孟怀谦盯着这截图看了好多次后,有异性没人性地回复:【你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