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得了癌症,马上就要死掉,即便有人拿刀逼他,她都不会再原谅他。当然,他也不需要她的原谅,走出这一步,当然是蓄谋已久,她如果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哪怕只有一秒钟,她都会唾弃自己。
她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第一,平息风波,安抚好父母。
第二,好好工作,好好赚钱。
第三……
第四……
种种计划中,唯独没有“讨要理由”这件事。
没有理由。
贱人犯贱需要理由吗?
跟贱人去要一个理由,那就实在很可笑了。
在外人看来,池霜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振作起来。这件事几乎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影响。
这天,池霜跟表姐在二楼露台喝茶聊天。
“还好吧?”表姐愤愤不平,“我已经通知下去了,我们店里以后再也不招待那个贱种畜生!”
池霜轻笑,手端着茶杯,小口啜饮,“你把它当个事,那它就是大事,你不把它当个事,它就什么都不是。我们开门做自己的生意就好,放心,都不用半年,最多三个月都不会有人再提起。”
表姐欲言又止。
真正了解池霜的人都知道。
她没好。
如果她歇斯底里的闹一场那就好了,可她偏偏不闹,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伤口,谁也无法判断,伤口是在流血还是已经愈合。
“又怎么啦?”见表姐这幅神情,池霜问。
“我担心影响你以后……”表姐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也就是姐妹之间能聊这件事了。
池霜不甚在意地说:“你当它是块疤,那你就别怪人家多看两眼。”
不如就当成是分叉的头发。
剪掉也就好了。
与露台相连的地方传来沉闷的一声声响。
池霜跟表姐同时回头,孟怀谦静静地站着。刚才是他发出的声音,大约是想提醒她们他来了。
池霜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表姐却不能不迁怒,
“哟,稀客,原来是孟总——孟总,这个点怎么来了?”
表姐皮笑肉不笑:“说起来好久没看到孟总了,咦,那次葬礼上好像没见到你?”
她称那次婚礼为葬礼。
梁潜这贱种的葬礼。
孟怀谦平和地回答:“这一两年我在国外的时间比较多。”
池霜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三棒子敲不出一个响屁来,对着这种表情都寡淡的人开火,未免太过无趣,而且他也不会给出任何反应来,于是,她充当和事佬,叫停,“算了,姐,来了都是客人。”
表姐恨恨瞪了孟怀谦一眼。
如果来者是梁潜,她早就将杯中的热茶浇了过去。
“韩总,”孟怀谦出声,“我想跟她聊一聊,可以吗?”
表姐正要骂他时,池霜懒懒地说:“好啊。”
于是,表姐只能用眼神射杀孟怀谦,但还是起身让出了位置,离开了露台。
孟怀谦没有坐下来,而是站在她身侧——很巧地,帮她挡住了阳光。
“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他低声问。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卑劣,他好像总是需要一个理由才敢走那条路。
可是,没有人给。
他想一点一点地挪过去,却也有人过来阻止,提醒他“这条路很危险,请走另一条”。
池霜都不明白,他还跑来做什么。
她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却突然诈尸。
怎么,之前是想替好友照顾她,现在又有什么清新脱俗的理由?
如果放在以前,她定要好好讥讽他,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可现在,她没了兴致,她抬眼,“你作为客人,多来我店里消费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说完后,她就起来,要回办公室。
她对这些事情没了兴趣。
现在就是梁潜本人来她面前,她都不想多说一个字——当然,如果伤人不犯法的话,如果她手里有把刀的话,她还是很乐意将人戳得满身血窟窿。
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的孟怀谦……
还是让他闪一边去吧。
“对不起。”
孟怀谦在她起身时,突然开口说道。
他背着光,几乎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只是这三个字,隐隐有克制之意,仿佛已经在他心里说了千次百次。
可能是她听过他太多次的对不起,她一瞬间就清楚,他不是在为他的好友梁潜道歉。
她知道,他是在为哪件事道歉。
她却不想点明,怒气一点一点地泄出,她分不清楚是为了什么,提高了分贝,冷冷地说:“替梁潜吗?你是他爹还是他儿子,他做什么都由你来兜?”
是在为什么生气。
她也不知道。
孟怀谦低声:“我不是在说这件事。”
“那还有什么?”池霜反问。
她已经不记得了。他知道。
孟怀谦只觉得提起那件事、那个晚上都艰难。
池霜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过,只留下,他已经不再熟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