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珩玉受伤了?”厌惊楼挑眉,“还是快死了。”
他绕着桑离打量,眸中嘲讽似如剑刃,让她心中所掩无处遁形。
桑离过来之前清理了自己一番。
然而没有清理干净,残留在衣摆上的血迹出卖了她,他又盯着她的嘴唇,唇角齿痕明显,任他真的痴傻也该明白那是什么。
这种疼足以抵得过百毒噬咬。
厌惊楼脸上凶肆流窜,对她生不出憎恨,更说不出责怪,他只是不甘罢了。
“桑离,你看看我身上的伤,你睁开眼睛看看……”
厌惊楼剥开上衣。
除了那新添的斑驳新伤,更触目惊心的还是那些旧痕。它们深刻见骨,蜈蚣一般爬满他的脊背和骨骼与骨骼间的接连处。
这些伤痕是他哪怕有再深的修为,也抹除不掉的痕迹。
就如污点一般一辈子追随着他。
厌惊楼低头看着桑离,想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疼惜,“我向他求借那颗摄魂珠以救你的性命,我在朔光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我没有办法,只能铤而走险。”
“你可知他是如何抽出我的灵髓的?”厌惊楼捏起桑离的下巴,目光阴翳的吓人,“他就用他的手,活生生剥开我的皮骨,一点点掰断我的筋骨。”
提及往事,厌惊楼呼吸作痛,胸前淤塞着疼痛。
喘息许久才继续说道:“我承认我卑劣不堪,但他寂珩玉凉薄无情,更好不到哪去!你不能……不能为了报复我就……”
“不是为了报复你。”
比起他克制的怒气,桑离的语气要平静许多。
桑离直视着那双狼狈的眉眼,眸皓如虹,清明倒映着他神色间的错愕,“我选择和他在一起,与你无关。”桑离说,“我说过,我不恨你,所以你不必求我原谅。我也承认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拿回梵杀花救寂珩玉的命。”
扣在桑离下颚的虎口渐渐抽离。
他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面无表情,眼神无波无澜。
片刻,厌惊楼笑了,“即便知道我厌恶他,想要他死,你也自信我会给你梵杀花?”
桑离不语。
“你是想利用我的愧疚?还是知道我不会再拒绝你。”
桑离坦荡承认:“是。”
说她卑鄙也好,无耻也罢,她就是想借着厌惊楼的这份愧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也断定厌惊楼不会拒绝。
桑离不会在乎厌惊楼怎么看,也不会在乎厌惊楼怎么想,她只想把梵杀花带回去,这就是她一开始的目的。
厌惊楼整个人都陷入颓废。
浑身失力,血液自下腹上涌,他宁可桑离直接杀了他,也不想从她嘴里听到这样残酷的事实。
厌惊楼压下的睫毛重新抬起,黑眸浮沉着平静。
他嗓音沙哑:“我给你梵杀花,你去救他;但是你要留在崟洲,重新做我的妻子。”
桑离先是一愣,“我可以答应,但是你应该明白,我一旦拿着梵杀花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
厌惊楼说:“你可以骗我。”
桑离停顿片刻,“可是我不想骗你。”
厌惊楼唇角一抖,勾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桑离……”他声音中有哭意,“我求你……骗骗我。”
她的不言不语是最好的回答。
厌惊楼明白了,最终还是把那朵梵杀花给了她,他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宫殿中央,看着那抹青绿的身影渐渐飘远,就像一只从掌心间飞走的青蝶,眼睁睁地看着她飞入广阔的夜色。
厌惊楼在这一刻,好像才是真正的死了。
心肺麻木,却又是疼的。
想哭,可没有一滴眼泪。
他费尽心机才爬上这个位置,可是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他还是昔日那个被所有人抛弃在山崖下的乞儿。
——唯一的爱他之人,也弃他不顾了。
“少俊。”
静静站在后面的少俊小心翼翼地走在了厌惊楼身侧。
厌惊楼松垮站着,双眸枯败地盯着殿外黑压压的深空,“她不会再回来了,对吗?”
少俊没有说话。
但是厌惊楼清楚——
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的婉婉……早就死在了三千年前的小重山。
——她最终没有等到她的少年。
[一愿仙路漫,今夕长相见。]
[二愿知相意,年年岁岁惹相念。]
厌惊楼想:原来这不是心愿,是诅咒。:,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