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冬去春来。
林笑却在北穆病倒了。这病缠缠绵绵,大穆皇宫里的太医来来去去。
魏壑下朝后总是陪着他,连奏折都在他宫里看。
魏壑封赵岑为寿安公,赐了朔京城里的宅子,晏余也封了爵位,赐下金银若干,安排护卫保护,跟赵岑一起在朔京城里住了下来。
大将军裴一鸣时常请令进宫来,魏壑并未阻拦。
此时,他抱着林笑却,喂怯玉喝药。太医说了,郁结于心不利于养病,谁能让怯玉快乐,他可以选择忍让。
在南国的时候,林笑却竭力做一个大人,到了北穆生了病,好像一下子又成了小孩子。
这里没有人需要他的照顾,没有人需要他去操劳,他蜷在魏壑怀里,故意地不想吃药。
魏壑搁下药碗,从旁取出一个木雕,是他雕的猫猫。
憨态可掬,林笑却忍不住抚上去。
魏壑一下子把手抬高:“喝了药,才是怯玉的。”
林笑却不管,就是要,魏壑举得更高,林笑却没力气,争又争不过,轻声道:“你要说话算话。”
魏壑笑着将手垂了下来,送到了林笑却怀中:“提前给怯玉。”
林笑却捧着猫猫木雕,浅浅笑了下,爽快地拿过药碗一口饮尽。
魏壑问要不要养只猫,林笑却摇头拒绝了。
他不想再送走一条生命。
木雕就很好,林笑却捧着抚了又抚,很可爱,而且能存在很久很久。
喝完药,林笑却又想睡觉,魏壑说他睡太久了,他背他出去透透风,看看风景。
林笑却浅笑着说了好。
上了魏壑的背,魏壑背得很稳,林笑却趴在他肩上,听他讲朝堂上的趣事。
林笑却偶尔被逗笑,更多的时候只是乏力地趴着。
逛到一半,遇到了魏壑的侄子魏凌。
魏凌恭恭敬敬地行礼,只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已经是小大人模样了。
魏凌并不抬眸看林笑却。天下盛传,南楚的皇帝为求和,将自己的亲弟弟和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送到北穆为质,换取休养生息的时间。
美人听说是转手了好几遍,最开始呆在那自焚的赵氏皇帝身边,随后落到南燕的濮阳邵手里,没几年又成了南楚皇帝的宠妃。
到现在,到了大穆,又成了帝王和大将军捧在手心里的人物。
朔京城里就没有不好奇的。
有的说是女子,有的说是男人,有的说是雌雄同体。又有人说,南周世家公子哥有爱穿女装的,没准这美人也一样。
先前一次家宴,魏凌见过林笑却,那些流言蜚语本该只是过眼云烟,可人都有好奇心,魏凌再是装出大人模样,也免不了偶尔的好奇。
家宴里。
林笑却穿着素衣,梳着男子的发髻,就坐在魏壑身旁。裴一鸣、晏余、赵岑都在。
魏凌耳听着裴一
鸣说是要接到将军府去养病,又听到皇叔婉拒。
那南周的痴傻太上皇,夹了桌上的糕点凑到林笑却身旁,还喊着他儿L媳。
晏余只是远远地看着,带着恼怒。
林笑却用碗接住了,随后还拿了空碗夹了好些菜给赵岑。
赵岑心里明白儿L子死了,不回来了,伤心地支持儿L媳改嫁。
赵岑拍拍魏壑的肩膀,说虽然没有他儿L子好,但瞧着也不错。
魏壑并未生怒,裴一鸣先恼了:“老人家,您看我如何。”
赵岑傻笑,仔仔细细看了几眼:“也不错,也不错,都伺候儿L媳妇。”
话一落,旁观的晏余怒了:“还不快过来吃饭,饭菜要凉了,不可以浪费。”
赵岑偷摸道:“儿L媳妇,那个不成,那个脾气坏,不要他伺候。”
林笑却浅笑着说了好,将菜碗递过去:“快吃饭,不要饿着。”
赵岑端着满满一碗离开,转过身就开始难过起来。
如果儿L子还在,一定会闹得满桌子饭菜都遭殃的。可儿L子不在了,儿L媳妇得过上新的生活。
坐到晏余身旁,晏余一碗热茶递过来,低声道:“吃你的吧,不要乱说话。这里是北穆不是南楚。”
赵岑傻笑,改口说晏余也不错。
晏余懒得搭理赵岑,晏余才不跟傻子计较。
魏凌望着这一切,所有的人里,传言中的美人无疑是中心。
倾国倾城不假,颠沛流离也是真。
他只是凝视得稍微久了些,皇叔的目光就看了过来,魏凌缓缓垂下了眼眸。
魏凌清楚地明白,皇叔喜欢这个男人是一件好事。毕竟男人是生不了孩子的。
他甚至希望皇叔对这个男人的感情越深越好,深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大将军对林笑却的喜欢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没有后代,某种程度上可以解决很多麻烦。
可男人.妻妾成群是常事,倘若皇叔某天纳了女子,生下儿L子,魏凌不但地位岌岌可危,性命亦是难保。
偌大的基业,有亲生的儿L子,怎么会传位给一个侄子。
魏凌虽敬重爱戴皇叔,心中也不免有根弦一直紧绷着。
御花园再一次碰上林笑却,这比传言里还要美的男人。
魏凌垂眸行礼,魏壑问了他几句功课,魏凌对答如流。
魏壑道:“不要松懈,但也不要太过劳累。你还小,还在长身子,心中的压力不要太大。朕是你的皇叔,朕永远是你的后盾。”
魏凌道:“侄儿L明白,多谢皇叔。”
魏凌问:“皇叔,侄儿L该怎么称呼您的,嗯,这位公子。皇婶?”
林笑却听了,扯住了魏壑的头冠,低声道:“不可以。”
魏壑笑:“不必,叫哥哥就成。不,叫叔叔吧。”
哥哥差了辈分。
魏凌认认真真喊了一声叔叔,燥得林笑
却微微红了脸。他拍拍魏壑肩膀,魏壑将他放了下来。
既喊了他叔叔,便得给个礼物,林笑却摸了摸,身上什么都没有。
魏壑笑着搂住林笑却:“不用见外,自家人。”
林笑却也笑:“那可不成。”
随后解下腰间的平安结送了出去,前些日子无聊时编的。
林笑却笑道:“好好读书,平安吉祥。”
魏凌接过来,乖巧地笑:“谢谢叔叔。”
林笑却摸了摸魏凌的头,“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魏壑是大人,他会保护你的。”
魏凌说了好,笑着行礼告退。
等离开了御花园,魏凌脸上乖巧的笑渐渐淡了。他看着手心的平安结,他倒是希望这个男人平安些,活得更久一些。
这样皇叔才不会腾出手来娶妻生子。
魏凌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能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传言里转手好几次,可根本不会察言观色,不怕皇叔也不敬着皇叔,就不怕哪一天皇叔腻了他?
魏凌将平安结系在了腰上,长辈所赐,好好戴着。
希望一切真能平安如意吧。
前些日子,魏凌不慎感染风寒,有大臣竟迫不及待劝陛下接别的宗室子弟进京来。明面上说得好听,背地里都是自己的盘算。
即使那大臣遭到了贬斥,魏凌又收到皇叔送来的小马驹,魏凌仍然觉得不够安全。
人心易变。
小小的孩子长了七八个心眼,没办法用亲情填满。他只能克制。
春末的时候。
南楚皇帝病入膏肓滥杀朝臣的事,传遍了天下。
有的说是臣子谋反,有的说是南楚皇帝报私仇。具体如何,外人不得知。
南楚。
荀延心知晏巉活不了多久了。
而怯玉伮早就送到了北国避难。
这大楚的天,一天比一天黯淡。
以前的荀延自以为,他愿意陪葬。可现在的他,不愿了。
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
搅弄风云的手,也该如他的梦般,捡起笔墨纸砚隐居山林去。
晏巉在放他与杀他之间犹疑。
最后还是放了荀延一马。
荀延临走前跪拜道:“陛下,您多保重。”
他是真心实意希望陛下好。这些年死了太多的人,不该往里面继续添尸加骨。
这火烧起来,天地都将烧穿。
夏初的时候,晏巉几度陷入昏迷。
局势渐渐无法把控。
晏巉陷入疯狂般,将那些意图推翻他的人都杀了。
一些大臣说着晏巉病了,需要好好休养,不要再操心朝堂上的事。
一切他们来就好。
晏巉只是笑着,当场拔剑杀了领头的人。
鲜血飙射出来,晏巉咽下口中的血,笑道:“朕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朕活一日,你们就该效忠一日。
背叛的人,陪葬罢。”()
晏巉扔下剑,走到皇座上慢慢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