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实擦着手上的水渍,默默组织语言。
原本这次出门,他就是打算一个人想想清楚。
他最初确实觉得这一次和过去的每一次都没有区别,只是拿着工资照顾雇主而已。
但是……风雪乡太依赖他了。
比他过去照顾过的任何一位雇主都需要他,不是身体上,是心灵上的强烈需要,不知不觉动摇了他。
于实清楚自己的缺陷,他需要别人的“需要”,从前这份需要投注在兄弟们身上。
现在落到了风雪乡身上。
渴望亲密的关系,却又排斥亲密关系。
因为“爱情”总是起伏,不会像亲人之间的感情那么稳固,让他本能警惕。
于实意识到自己自己被风雪乡动摇时,也考虑过是否远离他,变回纯粹的主雇关系。
但他还没想清楚,风雪乡就追了过来。
那两天他心里很是烦躁,同时却也因为这份起伏的情绪更加清楚自己的心。
他绝不会对普通的雇主闹脾气,也不对雇主生气,毕竟只是一样工作而已。
如果感到不舒服,他会直接辞去工作,不会去在乎对方怎么想。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温柔。
但对风雪乡,他迟疑了。
哪怕对他生气,也不忍心不管他,哪怕还没弄清楚自己要如何做,看到他惶恐小心的样子,依旧会不忍心。
和雇佣工作没有关系,和系统的任务也没有关系。
他如今只有一个疑虑。觉得自己或许无法胜任“爱人”这个身份,这是他没有研究过的课题。
风阔任由于实沉默,没有催促他,只是目光不经意般扫过门边。
过了片刻,于实才慢慢说道:“我不太了解感情,这件事,双方的意愿都很重要。我大致能想明白自己,但不是很确定他。”
风阔乐道:“这有什么不能确定的,看他那样子,你说要娶他,他都能直接带着嫁妆和你私奔。”
“你该不会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把风家的灵妖带出来吧?你没看见吗,他对你和对待别人的态度,那么明显的不同。”
于实神情一动。
很多东西哪怕表露的清晰无疑了,仍然需要语言来揭幕。
“我明白他依赖我,这份依赖源于我帮助了他,可能类似于雏鸟效应。”
“他更像是本能地在追寻纠缠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清楚了。”
他之所以要出来一段时间,原本也是希望让风雪乡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风阔吐了一口烟,心说我一个单身多年的异性恋怎么能懂你们究竟在想什么。
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他朝门那边扬声招呼一声:“小九,问你呢,你自己过来回答。”
于实回头,看见风雪乡站在门口。他从黑暗中走过来,手里还抓着他的外套和围巾。
走过来时不小心被椅
子绊了一下。
于实见他神情闪烁紧张,便问:“怎么拿着我的衣服?”
风雪乡回神,看到自己把他的外套都快抓破了,轻声说:“我是想,来问你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于实瞧旁边风阔满脸兴味地盯着他们看,起身接过衣服围巾,温和地应了:“那好,出去走走吧。”
他往外走,风雪乡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他走。于实过去打开门,让他出去,自己对着风阔点点头,才一同走出去。
风阔:啧,可惜,看不成热闹。
阿普村这个时间已经沉入了寂静的夜色,唯有路边几盏灯,照着附近的积雪。
于实见风雪乡只盯着自己看,无奈问:“你听到我刚才说的了?”
“嗯。”风雪乡忽然问,“所以你不讨厌我?”
于实:“你怎么会觉得我讨厌你。”
风雪乡:“因为我纠缠你,让你不高兴。”
于实:“即便是最亲的人,也会有让我不高兴的时候,但我不会因此讨厌对方。”
风雪乡望着他的眼睛,脱口而出:“那你愿意喜欢我吗,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都送给你。”
于实想到风阔那句玩笑话,笑了:“我不需要那些。”
“那你需要什么呢?”风雪乡迫不及待问,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期待和急切,却没有和平时一样抓着他的手臂,反而拘束地和他隔着一段距离。
“只需要给我相同的回馈,我想要长久的、稳固的陪伴。”
风雪乡眼里流露出几分彷徨和阴郁:“长久?如果我忘记你了,你就会离开吗?”
风雪乡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件事。
于实说道:“如果你忘记我,明年这个时候,我会再问你。”
风雪乡没有因此放松,反而更加紧张:“那你介意明堂说的那些话吗,你未来可能会因为我而……死?”
在明家时,风雪乡对明堂那番话没有太大反应,于实以为他不在意,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这么在意,在意到不敢轻易提起。
“我当初说的那番话不是为了气明公,我确实是那么想的。”于实心里有些好笑。
“而且我并不相信注定的命运和未来。”
他是想要询问风雪乡的想法,现在却成了风雪乡向他寻求答案。
但他好像也不必再问,风雪乡的反应已经表明一切。
“我现在,要怎么证明自己?”风雪乡追问,“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到。”
于实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最后释然笑笑:“用以后每一天证明吧。”
“这不是对你的考验,你可以当做是我们的另一场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