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万岁爷亲自开口,将那不休边幅却仍然秀美纯澈的小奶母唤回了神儿。
可没多时,梁九功就恨铁不成钢的在心中连声叹气。这小奶母先是忽视了皇上问话儿不说,继而又嘟嚷着什么“皇上恕罪”,起身爬起了窗户!
她还对万岁爷的方向蹬了蹬腿儿,这简直、这简直不堪入目,成何体统!
梁九功都为万岁爷感到气得慌。他悄悄抬眼觑着万岁爷的神色,见万岁爷目不转睛地盯着殿内的情形,在那小奶母“砰”地落地时,他听到了万岁爷的抽气声,甚至看到万岁爷也不由自主地向殿内的方向迈了一步,龙袍都蹭上了墙砖。
梁九功和其他随从连忙垂头为康熙整理衣摆,迭声说着: “万岁爷,您可小心龙体啊!”却没有得到什么回应,继而他看到康熙转动脚步,绕向寝殿的正门,几步便跨了进去。
梁九功方才忙着替觑康熙的脸色,替康熙整理衣摆,浑然没看见殿内危急的一幕,倒是觉得那小奶母放纵行事,终于要作死自己,将万岁爷的饶有兴致变做了咬牙切齿,内心不免一阵唏嘘。
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行事是真不着调儿!
康熙大步跨进门时,他那个险些将自己摔下榻的四儿子已经软塌塌地缩在了小奶母怀里,而那小奶母脸上还带着消散不去的苍白和惊惶,睁着一双有些茫然的棕色眼眸,看向刚踏入房门的康熙。
她双唇微不可查地哆嗦着,眼里还带着潮红和水光,心有余悸地看过来,眼底还带着一丝惊吓过后的茫然。这让康熙原本有些惊怒的情绪被迫偃旗息鼓了。他看了看齐东珠怀里完好无损的四阿哥,最终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僵硬地开口道:
"无事了。幼儿身边留不得人。"
梁九功此时和其他奴婢也进了殿,听闻此话,露出了个匪夷所思的表情。梁九功不由心想,皇上往日里不对这小奶母败坏规矩的行为降罪也就罢了,如今这小奶母当面做出这么离谱的行径,光是不理会皇上问话就能死个十回儿了,这冲着龙躯方向蹬腿儿,简直是匪夷所思,大逆不道,皇上竟然连
一句申饬都没有吗?
难不成.
梁九功看着齐东珠那张堪称美仑美奂的娇美面容,她柔韧纤长的躯干,最后又落到她那双正愣愣看着万岁爷的鹿眸。
那目光莹莹,明明不带半点
儿谄媚诱惑之意,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目光。她眼底还有未褪的水光和潮红,更衬得脸色苍白,将她那张扬妖艳的眉眼都柔化些许,反倒有一种碎雨□春水的柔美。
就连梁九功一个阉人都愣了,他想万岁爷一个龙精虎猛的壮年男子,被这小奶母的皮襄蛊惑了倒也不稀奇。
康熙确实被齐东珠那零落的眸光吸引住了视线,可他想的却不是什么风月之事。他的四皇子险些丧命,只因为这些伺候的奴婢在他驾临之时出门叩拜,竟都忘了小主子还在榻上歇着。
幼儿孱弱,身边儿半刻都离不得人,这些是所有在皇子皇女身边儿伺候的奴婢都会被规训的。可谁知这些奴婢竟然因为他的驾临而忘却了小主子,致小主子陷入险境,简直其罪当诛!?
康熙心中是有火气的。他虽然知道今日之事也是出乎意料,但奶母不察之过也是属实。他久居上位,动辄决定他人生死,已然养成了归咎下人的习惯。况且这些下人并非无辜,她们拿着皇家优厚的俸禄,做着皇子身边儿有头有脸的乳母,竟然还如此草率行事,致皇子阿哥于险境,实属不该!
可当他入殿,看到齐东珠仍然带着水光的鹿眸,看着她带着颤抖的嘴唇贴上了四阿哥软塌塌的胎毛,看着她一脸惊吓过后的愣怔,眼里还带着揉碎了的温柔和关切。
康熙的怒气突然之间就有些偃旗息鼓了。他的目光从她仍然有些颤抖的嘴唇落到了她紧紧抱着四阿哥不肯放开的臂弯里,失去了发落奴婢的心思。
他不愿去想他这突如其来的宽和究竟是为何,只是出声含糊地对那小奶母说了句“无事了”
奴才陆陆续续踏进殿来,那小奶母在他的视线中哽了哽脖子,垂下脸,怀里抱着四阿哥,看上去正欲跪地请罪,而康熙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了,负手说道:
"别跪了。你还没回答朕,你方才站在四阿哥窗前,为何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