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啦。
独自前往洗手间的俞演站定在水池前,任由冰凉而急速的水流冲刷着他的掌心,试图降低情绪上的燥意。
百像奖的后台很大,每个嘉宾或者剧组都有单独的休息室和洗手间,而且安保措施严苛,一般的媒体记者和普通观众根本进不来。
此刻,台上台下的喧闹声都已经远离了俞演,让他不必再掩饰最真实的自己。
从见到余毅和葛雅心的那一刻起,俞演的心态就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眼瞎的只觉得大脑一阵接着一阵的晕眩,整个人仿佛是靠毅力在支撑行动。
“……”
俞演抬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想到了刚才由着冲动冒头的拒奖声明,默默咬紧了牙关。
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期待得到这个奖项。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拥有更多的资本去抗衡外界、才能获得追上简今兆的资格,可现在的事态发展完全变了样——
他没有拿下这座本该属于他的奖杯,反倒是任由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愤怒和埋怨在台上肆意宣泄!
虽然当众让余毅和葛雅心下不了台,是能够解一时痛快,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俞演回想起简今兆刚才在台下的无声制止,联想到他有可能表现出的失望,就忍不住陷入强烈的自责。
“艹!”
我真他妈疯了!
俞演暗骂了自己一声,极力稳了稳呼吸,这才迅速关掉水龙头。
既然不该做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做了并且说了,那就不应该躲着缩头乌龟。
俞演从始至终没想着逃避问题,只是还没等他走出休息室,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
四目相对。
俞演才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沉了回去,“你来做什么?”
覃野对上他近乎“吃人”的眼神,没有半点畏惧,而是回以一笑。
“没想到你居然会是余毅老师的儿子?真是失敬。”
“覃野,你少在这里恶心我。”
覃野全然无视了他的反感,故意刺道,“百像奖历史上头一位拒奖的演员,俞演,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能耐倒不小。”
他从容走了进去,问出关键,“你拒奖这事,今兆事先知道吗?”
“……”
俞演沉默。
他不是傻子,看得出来覃野这一波是故意来找事的。
“看来是不知道。”
覃野从眼前人的沉默中明白了意料之内的答案,眸底晃过一丝酸意的嘲讽。
“奇了怪了,今兆的性子一向求稳、凡事三思而后行,他怎么会瞧得上你?”
俞演压制着自己的戾气,讥笑,“这话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认识简老师那么久了,怎么到头来,你还是没被他瞧上?”
“……”
覃野神情微变,却又很快隐藏到位
。
“俞演,你知道我和今兆是怎么认识的吗?”
俞演没有顺着对方的话题往下聊,“我没闲功夫在这儿听你扯淡。”
“那就是不知道了?”
“……”
俞演绕过覃野往外走去,擦肩而过时忽然听见对方自信落下一句,“今兆当然不会主动告诉你。”
“毕竟你和他遇见的情形,和我们俩当年遇见时的情况差不多。”
听似简单的一句话,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俞演步伐不受控制地顿住,偏过身去。
覃野见他停留,嘴角泛起一点儿弧度,自顾自地说道,“当初,我和今兆都还没出道,各自签了经纪公司,因为都还年轻,所以不知道这个圈子里的水深。”
那个时候,简今兆还不归季嘉管。
“我们被各自的经纪人安排上了同一桌酒局。”
至于这场酒局的含义,自然不用多言。
比起从出道后跟着角色慢慢提升形象的覃野,简今兆从一开始就是吸睛的美人胚子。
那些投资方一个个的,恨不得将贪婪的视线都黏在他的身上。
简今兆是被半哄半骗去了那场酒局,意识到不对劲后,骨子里天生带着傲劲的他很快就没了好脸色。
“我待在角落里,眼看着他快要得罪资本方,于是主动上前替他挡了好几杯酒。”
说是挡酒,实际上那时的覃野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他知道自己的外形不是那些投资商的“菜”,不太容易“出事”,还不如借着给简今兆挡酒的名义刷刷存在感。
覃野到现在还记得,那场酒局布置得挺豪华,中间甚至还安排了特殊的脱衣舞表演。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圈子光鲜亮丽背后的肮脏资本。
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心向往之——
毕竟,有钱人一个晚上的消遣,抵得上普通人半辈子的打拼。
就在覃野震惊于中场表演的时候,他的手却突然被人拉住,昏暗中,他看清简今兆那双清冷却含着光亮的眼眸。
“快!跟我走!”
“……”
那心跳漏拍的感觉,一记就是这么多年。
就这样,他们趁着中场表演的昏暗间隙离开了那场酒局。
没有出道、没有人气,简今兆和覃野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跑在大街上,直到彻底远离了那家酒店,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