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个圈子的风气,哪怕给出的澄清证据再足,都可能被质疑造假,只能是你站出来亲自说。”
“《烂泥》是一部很好的电影,它不仅仅是你的作品,也是我、席追、俞演还有剧组一众人的心血。”
“你不想和我们见面没关系,但至少……”简今兆的大脑飞速转动,尽可能组织语言,“至少你在电话里把事情和我说清楚?”
“潮声,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呼吸轻微地仿佛随时都可以断了联系。
席追握着方向盘的手背暴起青筋,坐在后排的小赵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简今兆问,“潮声?潮声,你在听吗?”
骤然的哽咽声传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他说得那样,他在骗人。”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
“不,今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常鸣有多会伪装、有多可怕。”
起初,闻潮声觉得常鸣是个很开朗、很努力的新人,拍戏期间,无时无刻跟着他讨论剧本。
后来,闻潮声才知道,常鸣早在那个时候就对他动了别样的心思。
“因为是文艺片,剧组得到的投资资金不多,确实在衣食住行方面尽可能的省钱,但在拍摄方面从来没有马虎过。”
但凡了解闻潮声的人,就知道他对拍摄画面的严格要求。
虽然剧组找到的攀岩景区地段偏,但包场一整天的费用不便宜,闻潮声事先就让工作人员确认过景区的安全资质——
只是对方拿出的“安全资质”过了期,给他们看的那份文件是假冒伪造的!
这也是出现意外后,法院判定景区全责的原因。
“那场戏份要带到的全景不多,只需要常鸣攀到安全高度、拍几段近景和特写就够了,是他主动提出来拍摄全景备用的。”
既然演员愿意配合,作为导演的闻潮声自然想着精益求精。
他看着常鸣逐渐脱离安全高度,曾经拿扩音器制止过,但对方自认没问题,越攀越高,直到意外猝不及防地出现——
常鸣被迫截肢后,因为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疯”了很长一段时间。
哪怕事故判决书出来了,他还是认定剧组和闻潮声毁了他的前途。
“我知道他心里有恨有怨,而我自己也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于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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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自愿将自己的积蓄拿出来,所有的医疗费用全是他垫付的。
常鸣自卑不肯再回国见朋友、见陌生人,他就给对方在海外租了公寓,甚至还自学了一套护理手法。
听说定制的机械假肢可以帮常鸣起身,他花大价钱、跑前跑后给对方定制,哪怕对方拿到手后像丢垃圾一样丢了出去。
该做的、能做的,闻潮声都在竭尽所能去做。
简今兆听得心里发酸,“然后呢?”
“大概就这么过了一年半,常鸣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以为我可以稍稍松口气了,于是买了一张回国的机票。”
得知这事的常鸣有意无意地表现出了抗拒,但那时的闻潮声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不是想逃避责任,只是国内有我想见却太久没见到的人,哪怕只有十天半个月,我都想回去看看。”
“可临时登机的时候,我接到了常鸣妈妈打来的电话……”
闻潮声停了下来。
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依旧没办法形容当初接到电话后那种恐惧到灭顶的感受。
“常鸣割/腕了,他用死在威胁我留在他身边。”
“……”
简今兆听得心惊,一时接不上话。
他看向边上驾车飞驰的席追,对方的脸色更是沉得可怕。
很显然,出事后的常鸣将自己人生里的不幸和“未来”全部绑定在了闻潮声的身上!
他将闻潮声的善意、心软和愧疚作为筹码、拿自己的伤残和仇恨作为武器,潜移默化地对控制着闻潮声。
或许常鸣是很“喜欢”闻潮声,但这种“喜欢”简直令人恶寒!
在这之后的两年里,闻潮声也试过和常鸣谈判或者偷偷离开,但最终的结果只会换回对方更疯狂的逼迫做法。
压抑、窒息、令人喘不上气。
闻潮声知道自己的人生被迫戴上了锁链,可他挣脱不掉,也没人帮他挣脱。
“今兆,你知道吗?”
“电影和创作是我唯一还能抓住的东西,《烂泥》是我在无数个深夜里一点一点地写出来的。”
剧本定完稿的那一刻,闻潮声终于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我鼓起勇气和常鸣说了这事,表示我一定要回国拍电影。”
闻潮声不愿再提及其中的波折,但最终结果就像简今兆看到的那样——
他带着所谓的“八个月的期限”回了国,从一开始的筹备不顺利,到简今兆的大额投资,从俞演等人的试镜,再到席追的参与演出。
这一切对闻潮声而言,像是一场盼了多年的美梦。
而常鸣的出现,好梦再次转为噩梦。
这段时间,闻潮声不是没用这半年积攒起来的勇气去反抗,但最终换回的结果却是常鸣的报复。
短短一天,网络铺天盖地的漫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甚至还牵连到了简今兆和《烂泥》剧组。
只是这一次,闻潮声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
漫长而痛苦的叙述用尽了闻潮声所有的力气,他像是对命运低了头。
“今兆,我真的累了,很累很累。”
“常鸣不会放过我的,无论是我爱的作品、还是我在意的人,他都要毁得一干二净。”
常鸣说过,他晦暗的人生需要陪伴
“只要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他就会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潮声,你千万别做傻事!”
简今兆听出闻潮声逐渐消散的生气,忍不住提高音量。
“常鸣那边我们会帮你解决对付,你不是一个人,你不会再活在他的摆布之下!”
闻潮声好像没听见他的劝阻,恳求起了最后一件事,“今兆,如果你能见到席追——”
“帮我、帮我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电话那头露出从未有过的哭腔,却又透着点决绝,“他说得对,我不值得他回头,一点儿都不值得。”
“……”
车身猛然急刹!
简今兆由着惯性猛地往前一扑,连带着手机摔落在地。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边的席追就跟疯了似地开门冲了出去,传来的喊声近乎撕心裂肺。
“闻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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