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早上七点多钟,御山朝灯总算可以从医院离开了。
虽然他觉得没什么问题,但降谷零还是坚决要开车送他回家。
“这不是小伤。”上司看了他的腹部一眼,“伤口挣开怎么办?你最少在家休息天,你最近的工作只用电脑处理就可以了吧?”
御山朝灯将西装外套的领口紧了紧,他之前的衣服被血染透,只能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回去。但是单是这样太过显眼,降谷零将自己的西装外套借给了他。
是灰色的西装,御山朝灯有件颜色差不多的,毕竟男士正装总共就那么几个种类,撞色还挺正常的。
他的长相不挑衣服颜色,哪怕是艳粉色都不会太难看,但上司的外套对他来说并不算很合身。
肩膀的位置要宽一些,理论上他和上司身高也没差太多,但这件衣服的肩宽显得他有些夸张的像双开门冰箱。
御山朝灯还在看车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脑海里播放起了‘御山朝灯是一位魁梧男子’的语音,他差点笑出来。
听到降谷零的话,御山朝灯马上立正站好,说道:“可是降谷先生送了我,您怎么回去呢?”
他们来医院的时候开的就是御山朝灯的车,送他回去后,降谷零就只能独自离开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你。”降谷零说道,“我不放心你。连受伤都无法发现,一直拖延到失血过多晕过去,你觉得你能自己开车回去吗?”
御山朝灯下意识移开了视线,随后又觉得非常明显,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上司。
“但……”
“好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还是说你现在已经觉得我说话没有用了?”降谷零的语气稍微变得严厉了些,御山朝灯立刻不说话了,非常乖巧地点头答应下来。
“好的。”
降谷零有种一口气上不来的憋屈感,他知道副官是个非常倔强的人。
御山朝灯有一套他自己的行为处事原则,认定的事就很难回头。可如果比他还要强硬压着他改变主意,也是会听话的。
降谷零本意并非是想要凶他,尤其是现在。但某些人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体的行为还是让他有些火大,他也不想的,他毕业之后就很少这么容易被人这么挑起情绪的波动了。
他想再说御山朝灯几句,可因为他沉默了有一段时间门,副官抬头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那双眼睛就像在暗中观察这个人是不是可以蹭一下的猫咪一样,意识到自己正在看他,又快速低下了头。
刚刚在医院里,降谷零以开玩笑的名义说了一点越界的话,但立刻就被拒绝了,那话不算伤人,可降谷零心脏还是抽了一下。
他确定自己必须得和副官保持距离了,如果不想闹的连朋友也没法做。
可是。
降谷零叹了口气,转身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位:“走了。”
真是太糟糕了。
他还是非常想亲吻他。
-
一路上御山朝灯都没敢和上司聊天,坐在座位上摆弄着降谷零西装外套里衬里钉上的备用扣,滑面的扣子手感不错,是在这种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可以把玩半天的触感。
也不知道上司那边是什么情况,一路上也是沉默不言,甚至在等红灯的路口与他无意间门对视上,都会刻意转移视线。
似乎就是从他让降谷先生不要再开玩笑的那句话开始的。
好,他刚刚在医院的话肯定是得罪对方了。
御山朝灯看向窗外,从车侧的后视镜看着后面的车流,现在正是早高峰,路上有些堵车。
明明是很好的可以和降谷先生拉近关系的机会,可御山朝灯觉得,如果再来一次他肯定还会这样说的。
降谷零说这样令人误会的话,他要是当真了才是笨蛋。要是不直接斩断所有的绮念,他担心以后降谷先生连话也不和他说了。
就像是昨天,把工作交给风见也不肯找他那样。
维持现状不好吗?还能厚着脸皮享受降谷先生的关心。
御山朝灯装作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向右边看去,却正好将自己主动浸入了那片温柔的紫灰色的深邃眼眸中。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移开了目光,有种暧昧且难以言喻的尴尬气氛在车内蔓延开来,没人想说句话改变一下此时的氛围,但不管怎么说,御山朝灯其实觉得现在的环境并不令人讨厌。
快八点的时候他们才到御山朝灯的公寓楼下,降谷零停好车,将钥匙还给了御山朝灯,两人面对面的站了一会儿。
御山朝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这样站着好像也挺好的。
“你回去吧。”最终还是降谷零先开口了,语气显得有些温柔,“注意这两天先别碰水,睡觉的时候把手固定住,也别做剧烈活动,点外卖……或者我给你送来吗?”
“我点外卖就好。”御山朝灯立刻说道。
接着又陷入了沉默。
御山朝灯看着降谷零有些欲言又止,按照社交礼仪,降谷先生不仅陪了他一夜的床,早上又送他回来,他怎么也应该邀请对方上去坐坐的。
可是他又说不出口,御山朝灯有些担心会被对方发现自己的小心思。
“之前hiro放在你那里的衣服,下次记得的话给我带来。”降谷零对他露出一个浅笑,“回去休息吧。”
御山朝灯脸上烧了起来,他低头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身上了楼。
在公寓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降谷先生还站在那里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不敢再看下去,加快了脚步,回到家里关上门,有些无力地坐到了地上。
御山朝灯抬手捂着自己胸口,心跳的速度是他也能察觉出异常的程度,想到对方的笑容时,他莫名有些想哭的冲动。
鼻尖酸了一下,他立刻用指肚抵住了鼻子。
系统从窗台上灵巧地一跃而下,嘴里叼着那个纸板,落到了御山朝灯的面前。他用那个猫爪写了个「你还好吗?」出来,显得此时的场景比御山朝灯昏迷时做的那个梦还要荒谬。
但是想到那个梦的时候,御山朝灯更有些想哭了,他吸了下鼻子,对系统说道:“你说人话。”
猫咪将板子扔到了一旁,在他面前站定,用祂那毫无感情但语气活泼的冷酷声音询问道:【怎么又受伤了,MASTER?】
御山朝灯看了眼自己,他穿着非常讨厌的医院的病号服,但是外面套着的是上司的衣服,又觉得医院似乎也没什么了。
在那件薄薄的衣服下面,是被普拉米亚捅了一刀的腰腹,伤口其实还挺深的,如果他此时有痛觉,大概也没心情想什么风花雪月了。
“遇上点事情。”御山朝灯不太想和系统说这些事,并非他讨厌系统,只是单纯不愿意。
而且以系统平时的表现,御山朝灯觉得让他理解人类的感情也非常困难,说不定会歪着脑袋劝他[没有必要为这种事哭泣吧]。
【唉。】系统用祂无机质的冷淡声音叹息道,【比起上一位,MASTER真是太容易受伤了。本机与您绑定的短短时日,您每次回来都是一身的伤。】
御山朝灯仔细想过后发现真的是这样,根本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顿了顿,将这个话题略了过去:“我昨天忽然想到了,关于那位前辈的事情。按照你说的,他如今尚在人世。然而根据他的年龄推算,公安的数据库里根本没有符合寿命的人。我觉得他应该是假死后,以新的身份继续活着。”
【非常准确的猜测,不愧是本机挑中的MASTER。】系统立刻夸赞道,祂不能透露宿主的基本信息,但是御山朝灯确定的猜想是可以给出判断的,【能查得到吗?会不会很麻烦。】
“稍微有些困难,但我可以试试。”御山朝灯在地上盘起腿,靠在门上,“按照你的描述,那人不会籍籍无名。而且,如果他真的这么了解系统的任务特质,说不定可以用这个方式将他反向钓上钩……如果将来不幸暴露了的话,我就这样做。”
系统歪了歪头,以猫的形态做出这种动作很可爱,让御山朝灯庆幸当年自己没选球:【MASTER是不是有些太过悲观了?】
“嗯?”
【前宿主是个厉害的人,但同样有资质绑定本机的您也同样不差劲,真的与那位对抗起来,本机认为您的胜出面更大哦。您非常优秀,身上有很多非常容易得到别人喜爱的美好特质,刚刚本机一直在看着,直到本机来到您面前,您的上司先生还在楼下看着这个方向。】
听到后面的时候,御山朝灯刻意的移开了视线。
【他应该非常的喜欢您吧?】
“不可能。”御山朝灯反驳道。
【本机虽然不像人类那样拥有情感,但是对于感情的分析绝不会出错。身体的反应不会欺骗,心跳、脉搏、激素的分泌……】
“能说正事吗?”御山朝灯打断了祂,态度有些激烈,“我不想听这个。”
【是,您比较喜欢什么类型的话题呢?】系统好脾气地问道,主动说道,【或者您比较希望本机闭上嘴?】
御山朝灯被他说的心烦意乱,如果现在安静下来他可能更要乱想,还不如继续听系统碎碎念一些别的东西。
“随便说点什么吧。”御山朝灯说道。
系统思考了半秒钟,无缝衔接道:【您对「系统」本身感兴趣吗?系统是为了让世界维持稳定的适配性系统,因为系统无法直接对世界进行干涉,所以才会需要您这样的代理人来替代执行职权。】
御山朝灯努力将降谷零的脸抛之脑后,将全部的思维集中在系统说的话之中。
“世界的稳定,是怎么判断的?”御山朝灯问道。
【稳定即是稳定,就像月亮天生围绕着地球旋转那般,是约定俗称的事。】系统说道,【您的天赋能让您在接触到某些人的时候或者做梦的时候看到一些并没有发生的事情对吧?如果说这是未来的某种可能,那么这些事会发生,就代表着或许这是世界允许发生的事件。】
系统的这段话说得有些混乱又不知所云,御山朝灯感觉祂的本意并非如此,但因为某些原因才会这样表述。
他努力理解了一下,询问道:“宿命论?”
【可以这样理解,但并非全部。】
“……我无法认同。”
系统做出愿闻其详的动作,虽然以一只猫的身份做出这样的神情有些好笑。
“既然没有发生,就代表这是可以改变的事件。世界允许发生,但是没有要求他一定会出现。”御山朝灯说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早该死了。”
系统盯着他看了一会,像是在处理他的说话内容:【是,您说的非常有道理。果然是本机挑中的「救世主」呢。】
御山朝灯完全无法从对方那毫无感情的声音中听出真诚,也不想再和系统聊天,扶着旁边的架子站了起来:“你去玩吧,我洗个澡……擦一下。”
他说到一半,想起了上司的叮嘱,还是没违抗对方的意思。
御山朝灯从衣柜里找出诸伏景光的那件外套,就是当初他与对方初见时刻意交换的衣服,放在纸袋摆在了客厅显眼的位置,好让自己不要忘记。
至于上司的这件外套……
御山朝灯不知道怎么处理,随手扔在了床上,转身进了浴室。
*
夜晚的新宿是比白天的时候更热闹的,这里充满了前来寻欢作乐的人们。依靠着自己貌美的肉丨体赚些快钱的年轻男女们,含蓄地打量着街边的行人,来判断对方是否有价值。
穿着黑色大衣的白发男子走在街上,白色的长发在脑后束起,他面若冰霜地走在这里,整个人都散发着难以靠近的强大气场。
有种非常独特的,哪怕这人是个穷鬼也值得邀请的魅力,更别说他那件外套一看就不便宜。
“滚。”琴酒骂走第六个缠上来的人,这次是个女人,他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没有,一脸不爽的朝着目标的店面里走去。
被他推开的女性抬头看了一眼招牌,花体的金字写着“theGOLDCUP”,她露出微妙的表情眨了眨眼。
——这家店很有名,在这条风俗街上也是非常有名的……牛郎店。
——刚刚那位先生看着浓眉小眼的,没想到居然是个……
琴酒径直走进了那家店,里面的男公关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看到一个本应不是他们常见的服务范围的男人走进来,也依旧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他。
放一周前琴酒都不至于这么烦,他忍住想开枪崩了面前这个彬彬有礼,但脸上写着‘哦这是个男同’的那位男公关的想法,冷着脸问道:“Skyy在哪?”
男公关立刻露出了然的表情,如果是skyy就很正常了,那家伙可是男女通吃,是他们大金杯的招牌男公关。如果skyy肯经常来上班,月营业额达到二十亿都不成问题。
“您有预约吗?skyy不接受非预约的……*&*#”
负责接待的男公关忽然被伯/莱/塔抵住了腹部,他吓得冒出了乱码,琴酒一脸不耐烦的冷声威胁道:“我从不说第二遍。”
“别欺负我的店员啊,GIN。”从旁边传来了优雅带着魅惑的慵懒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多出了一个男人,“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