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武皇 阿夙(1 / 2)

阿夙在讲台上一站,一点也羞怯,大大方方说道:“大家好,我叫阿夙,阿耶是南平郡王,会骑马射箭打猎,以后大家想要去打猎可以叫上我啊。”

阿夙顿了顿,目光扫过下面的同学,又说道:“我在吐蕃长大,有很多生活习惯和神都不一样。大家如果有不习惯的,可以和我说哦。”

脑子转得快的人已经知道台上这位小娘子是楚王殿下唯一的孙女,南平郡王的独女,用力地鼓起掌来:“欢迎阿夙小娘子来我们班。”

老师将阿夙安排坐在长宁郡主旁边,阿夙笑着和长宁打了招呼道:“妹妹好,妹妹叫什么名字?”

长宁郡主顿了一下,微微仰头看了眼阿夙,道:“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姐姐。”

阿夙连忙道歉道:“对不住了,姐姐好。姐姐是谁家的啊?”

长宁郡主回道:“我阿耶是庐陵王,我封号长宁,阿耶阿娘也叫我长宁,你叫我长宁就好。”

“长宁姐姐好。”

长宁郡主对于这个活泼开朗的妹妹印象不错,小声给她介绍起同学来。阿夙点点头,知道了大班里比她大的只有三人,长宁、李成器和武延基,其他人都是她的弟弟和妹妹。

大班课程十分紧张,初来乍到的阿夙除了骑射课和语言课,其他的课程都有些跟不上。

“你骑射真是厉害呀,果真没有骗我们。”长宁看着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的阿夙感慨道。

暮春的下午,太阳暖而不炽,开阔的校场北侧陈列兵着器架以及锻炼身体的器具,最外侧种了一圈柳树、松树。

长宁就是站在柳树下遮阴,阿夙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温盐水小口地喝着,喝了几口,关心道:“你身子还行吗?”

长宁身子不适,没有上骑射课,阿夙比赛完就跑过来询问长宁的身体状况。

“还行。”长宁脸上温和地笑道:“就是有些不方面。”阿夙了然地点点头,又道:“晚上回去我送你些东西,保准你明天上午就能骑马。”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武崇训大声叫道:“阿夙快来!要开始了!”

“我先过去啦。”阿夙听完忙道,然后飞身一跃跨上白马,还不忘回头和长宁挥手告别。

“看着路,看着路。”长宁大声提醒她。

阿夙骑马来到李成器身边,与其他几人齐平,只听骑射老师说道:“咱们今天练习的是马上射箭。武舒,你先来。”武媚娘赐武姓后,秦舒也改成了武舒。

“是。”阿夙的骑射是在军营中练就的,两三岁就开始上马,骨头长硬之后就开始学习弓箭和枪法刀法。

白马荡起一阵扬尘,身着红色骑装的阿夙如果一只飞鸟掠过大地,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

“十箭皆中红心,上上。”骑射老师通告道:“下一位武崇训。”

武崇训垮着脸,哀嚎道:“我做不到啊,能中两箭就是上天开眼。”说完,他幽怨地看了眼阿夙,小声嘀咕道:“这简直不是人,让我们怎么活呀。”

“快点!”武延基催促他道。

武崇训以比阿夙慢十部的速度从靶子面前路过,只中了一箭。一朵厚厚的云彩飘过来,遮住了太阳。

“果然上天没开眼啊。”武崇训嘟囔道。

“武崇训,下,中一箭。”骑射老师叫道:“下一位武成器。”

阿夙笑着对身边这位温雅俊秀的少年,鼓励道:“成器哥哥,加油!”

李成器微微点头道:“多谢。”然后骑马而去,成绩是中靶七箭。

李成器之后是李重润,他冲阿夙点点头,道:“阿夙姐姐,我去了。”

“嗯,小心些。”阿夙叮嘱道。

下午的骑射结束后,阿夙毫无意外地碾压一众子弟,成绩是一骑绝尘,笑傲江湖,就连骑射老师也称赞她有天赋,说不定是当将军的好苗子。

考虑到大家都累了,骑射课之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吃饭时间。其他人都被寺人宫女扶着去休息,阿夙依然没走,而是校场之上练枪法。

李重润回头看了眼,对身侧的武延基说道:“我骑射不好,想要再练会儿,你先过去吧。”

“行吧。”武延基捶着胳膊道:“不理解你们这些人。”李重润笑笑,折返回到校场上。

阿夙练得很投入,直到练完一套枪法,听到鼓掌的声音,才发现是李重润一直在旁边看着。

阿夙停下来,因为上的骑射课,她没有戴累赘的发冠,而是将头发简单的束起来,额头勒着淡紫色抹额,脸上肌肤莹润清透,一双眼睛星灿月朗。

“你怎么没有去休息?”阿夙问道。

李重润的耳尖闪过一抹红晕,道:“我骑射不好,想要多练习一下,打扰到你了?”

阿夙连忙道:“没有。”说完,她想了想道:“我看你拉弓的时候,手臂稍微有些发颤。如果用轻一些的弓,你的成绩可能会更好。”

李重润笑道:“是我勉强了。”

阿夙笑道:“慢慢来,你比其他人用的弓要硬。外祖母说,我力气像外祖父。我外祖父你知道是谁吗?”提到外祖父,阿夙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

李重润笑道:“邢国公苏公,灭西突厥、平葱岭、夷百济,前后灭三国,威名赫赫,诸夷酋长莫不畏惧叹服。”

阿夙点头道:“嗯,我外祖父十几岁就开始打仗,除了用兵如神,而且力气也大,远超一般人。我阿耶的力气就比不上外祖父。”

李重润道:“昔年征高丽历经数十载,而吐蕃风俗与中原相异,又地处高原,多风雪,没想到南平郡王竟然能够一举拿下,真乃是当世名将。”

阿夙笑起来:“不是哩,这是朝廷上下共同的努力。圣上委任放权,将士一心,又有吐谷浑相助,我方天时地利人和,自然能将吐蕃一举拿下。哎呀,不和你说了,耽误你训练了。”

李重润苦笑:“我不知道该怎么训练。阿夙姐姐,你能帮帮我吗?”

“当然可以。”阿夙看到有人努力上进,自然一口应下,将武器放到架子上,随手提了个石锁,掂了重量,递给李重润:“按照老师说的,逐渐延长时间,就能增加臂力。”

“嗯,我会努力的。”李重润接过石锁练起来。

吃完饭,天色依然明亮,众人又要开始上课。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哀鸿遍野。

武崇训大咧咧地往后一靠,躺在武延基的桌子上,道:“唉,我只要会说大唐官话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学习突厥语和吐蕃语啊?”

骑射课和语言课都是阿夙最爱的课,也是她最擅长的课。

听到武崇训的哀嚎,阿夙转头解释道:“突厥诸部和吐蕃都是武周的一部分,各部落酋长都是武周的臣子。咱们这些人将来要和他们打交道,自然要学他们的语言。”

“唉……”武崇训长吁短叹:“我阿耶也许学了突厥语。”

“哈哈哈”武延基仿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大笑起来:“那个,叔父只会几句简单的寒暄话。据说这也是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武崇训伸手要去打武延基,但因躺在后桌子上,由于身体的限制没有打到,笑骂道:“别浑说,阿耶会说好多句呢。你别说,阿耶和那些什么可汗说上一两句,他们这些人可高兴啦。”

语言有时候代表着文化上的认同。当年魏晋时期衣冠南渡,王导为了争取南方吴姓的支持,还故意口作南音,吴姓士族也由此转变了对南渡侨姓诸人的态度。

武媚娘也会一点突厥语,最近学了几句吐蕃文。

武周作为疆域广阔的统一多民族国家,她对各民族持的文化有兼容并蓄的态度。

当然武媚娘也从王莽的新朝失败中得到了经验和教训。当年王莽“奉天法古”,一心求古,乱改名字,而且以天朝上国自居,认为边疆夷族酋长不能称王,故降为侯,又将王玺改为印章。

他还将“匈奴单于”改为“降奴单于”,“高句丽”改为“下句丽”。诸如此类的政策激化了民族矛盾,引发了战火。

武周建立后,武媚娘对诸部落加以抚恤,维护边疆的和平稳定,然后集中精力搞发展。仗是不好打的,每打一次仗,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但武周也不怕打仗。

贞观殿。

“你觉得如意如何?”武媚娘突然问武婧儿。

“什么如意?给谁改名吗?可以啊,如意,事事如意,听着就吉利。”武婧儿闻言说道。

武媚娘颔首,下定决心:“那我们就改元如意。”

“什么?改元如意?”武婧儿惊呼道。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咋咋呼呼?”武媚娘瞥了一眼武婧儿。

改元啊,武婧儿想起了历史上的武则天是改年号频率最高的帝王之一,一年据说最多会有三个年号。

想起这个,武婧儿就替后世之人感到头疼,尤其是武周历史研究者。

“陛下,”武婧笑道:“武周能不能不改年号啊?”

武媚娘好整以暇道:“你难道觉得如意比不上天授?把如意换掉也行,朕还有几个备用。”

武婧儿想了想,道:“太宗有贞观之治,高宗有永徽之治。武周治下海清河宴,百姓衣食丰足。比贞观永徽时,现在的疆域更加广袤,国力更加强盛,百姓更加富足,后世汗青之上必为治世。”

说到这里,武婧儿抬头看着武媚娘,笑道:“先帝的永徽之治,不明所以的人只知道先帝治下只有永徽那几年是治世呢。但实际上先帝在位的那些年,百姓的日子是一天胜似一天。显庆不是治世吗?龙朔、麟德、乾封、总章不是治世吗?”

武媚娘听完,明白武婧儿的意思,沉思半响,觉得武婧儿说得十分有道理。

天授之治?

“罢了,以后就用天授了。”武媚娘发现自己拒绝不了这个词语。

武婧儿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道:“陛下励精图治,心存百姓,文成武将济济于朝堂。我相信在陛下治下会出现一个前无古人后来来者的天授盛世。”

武媚娘闻言笑起来,浑身充满了力量,道:“太过了,若能得后世一个治世的评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七月,神都迎来了一场大雨。

天气晦暗,明明昨天这个时候阳光明媚,但此时却如夜晚一样黑暗。狂风呼啸地吹着,仿佛在无情地驱赶这世间的一切,茂盛如华盖的树木被吹成了一团,在风雨中飘摇。

大雨哗啦啦地下,从昨天一直持续到今天上午,天空仿佛破了洞,水从天上倾盆而下,夹杂着霹雳闪电。

今天本是学堂放假的日子,但因为暴风雨,一群小孩子都被耽搁在宫中,留在宫殿内。

阿夙来得晚,被安排到配殿住下,主殿住着长宁和裹儿。屋内昏暗如夜,宫女早已点起了蜡烛。掩起的门窗依然挡不住外面的风雨声。

呆在偏殿百无聊赖,阿夙想要去主殿找长宁姐妹玩耍。她正要出门,宫女就劝她道:“外面风大,伞撑不开,小娘子,等雨小了再去吧。”

阿夙道:“配殿和主殿有游廊相连,不碍事,你把门开了,殿内闷得慌。”

宫女只好照办,但殿门一开,风卷着碎雨就往脸上扑来。阿夙的裙子就出现了许多水迹,赶忙后退了一步。

阿夙尴尬摸着鼻子,迎上宫女一言难尽的目光。

但她的牛脾气就是犯了,就决定要出去,宫女无奈,只好给她披上蓑衣,带上斗笠。

装备一新的阿夙顶着风雨,顺着游廊往主殿跑。游廊两侧无门窗,地板被飘进来的雨大湿了,从青灰色变成了黑色。

院中汇集起来的水流,飘着碎枝落叶残花,争先恐后地往外面淌去,最终在门口汇成了一片汪洋。

宫殿大门口,几个被大雨浇透的宫女和寺人正挽起袖子,伸手在下水道口捞枝叶,免得堵塞。

阿夙的余光隔着雨幕瞧见,由于暴雨冲刷,这几人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