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住了六天,陶与尧每天都被雁决催着下床走动,身体倒是恢复了不少,不用雁决扶着,自己也能试着走几步了。
雁母联系了一堆月子中心,一个电话讲几十分钟,最后都给否了。要么水果是冷的,要么环境不够安静。
挑来挑去,最后也没选出个合适的,倒是造成信息泄露,天天接骚扰电话,气得连月子中心也全给拉黑了。
“要我说,就别找什么月子中心了,住哪里有住家里舒服?”雁长宁给老婆捏肩,一边说, “那些产康项目不能搬回家做吗?"
雁母受到启发,拍开他的手,跟雁决打电话去了。
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他们两口子强行留在国内没什么意义,和年轻人也没有共同话题,索性给孩子取完名字,在医院陪了陶与尧两天,就返回新加坡了。
刚回来几天就开始后悔,跨国联系月子中心太麻烦,且不方便到现场去考察,只能靠电话联系,让雁决去办。
她把让陶与尧在家坐月子的主意一说,对方直接说“不用”。
“什么不用?怎么不用?不是你生孩子你当然不用!”雁母觉得自己这个直男儿子简直无药可救, “尧尧肚子上这么大一道伤口,怀孕的时候内脏都受到挤压,这些损伤不坐月子产康怎么恢复?"
“我没说不做月子。"雁决说, “我订了产康中心,和他一起去待两个月。”雁母怔了怔, "啊?你什么时候订的?"雁决眉心收紧, “宝宝刚出生那天。”
"哪家?"
雁决说了个名字。
雁母惊讶道, "这家不是早就被订光了吗?"这是她最满意的一家,当时联系客服,说订完了,她出三倍价格都没能让预订人松口。
感情这个预订人是她自己儿子!
“陶与尧刚怀孕的时候就先预定了,孩子出生当天结的款。”
雁母既失落又欣慰。
自己虽然没为儿子们成什么,但雁决比她想象中细腻,俩小孩儿把日子过得有模有样的。"好吧,你陪着尧尧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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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何娅楠和雁长宁那点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开后,雁母也逐渐了解到雁决的心理问题,更是为自己的疏忽心生愧疚。
“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雁决等不住,医生已经把孩子送回产房,陶与尧一个人在里面,孩子哭了他也看不过来。
雁母“哎”了声, "等一下!"
“您说。”雁决耐着性子。
"小雁,你……”她似乎很难开口,又叹了几次气,才问出口, "你有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妈联系到了几个权威的心理学专家,兴许对你会有帮助,你要不要……"
"不用。"自了解到真相后,雁决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情况有所变化。只要不是特别讨厌的人,他现在已经能接受隔着布料的正常肢体接触了。兴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就会变回普通人。
雁决从小到大就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要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雁母心知自己如何劝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定,便没再说什么,只交代他要照顾好陶与尧,便挂了。
雁决回到产房,冷淡地扫了一眼皱皱巴巴的小孩儿,脚都没停一下。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陶与尧在床上躺得都快长毛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唯一下床的活动是被扶着在房间里散步。
“下午。”雁决跟他说了月子中心的事, "吃过午饭司机就来接我们。"“我们?"陶与尧坐在床边,好笑地问, "你也要坐月子吗?”“再好的月子中心都有照料不周的地方,有人陪着会好一些。”雁决认真解释。
他之前在搜索月子中心时就看到过一些不好的案例,有的护工偷懒,让刚生产过的人自己带孩子,有的则连吃食都是冷的。
他在身边陪着,不会让陶与尧遭遇这样的事。
午饭是妇幼院的产康中心准备的,陶与尧觉得很好吃。他这几天身体恢复了许多,吃完饭还有精力去摇篮里逗逗陶知悦。
刚生下来没几天的小孩儿体积很小,跟一团小猫咪似的。
她脑门上都是皱的,那一条一条的纹路让她看上去像个小老头,肤色也偏红,一张脸既不像雁决那样轮廓分明,也不像陶与尧一样白皙精致。
"这真是我生的吗?&#3
4;陶与尧虚着腰站在摇篮旁,对眼前这个丑孩子发出疑问。
睡梦中的小孩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被扰了睡眠,又薄又小的嘴唇一瘪,很明显在酝酿哭声。“是。”雁决仔细端详着,一眼就发现了重点, "你看她的眼睛,和你很像。"听到爸爸这么说,小患子的嘴唇又收回了原来的弧度,继续睡觉。“我瞧瞧。”陶与尧看向小崽子闭着的眼睛。
尽管皮肤很皱,仍不难看出小知悦小小的眼皮上有一条浅浅的褶皱,从内眼角一两毫米的位置开
始往后延伸。
和陶与尧前窄后宽的双眼皮形状简直如出一辙!
“哎!还真挺像!”陶与尧伤口还是会疼,站了一会儿就要扶腰,手往后一伸,摸到了包着软布的椅子。
也不知道雁决什么时候拿过来的。
“坐着看吧。”雁决说。
陶与尧嘿嘿笑着说谢谢。
“她会一直这么皱皱巴巴的吗?”陶与尧很担忧。“不会。”雁决告诉他, "小孩刚出生都这样,一两个月就不皱了。"
一个连孕都没怀过的男人比他一个生了孩子的懂得还多,对此陶与尧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点了点头,松了松心弦, “那就好。”
虽说自家的孩子美丑他都爱,但心里还是希望小宝宝能生得漂亮些,外表也是带给人自信的一个重要条件。
下午,司机如约而至,还带了个助手,忙前忙后地把产房里的一应物品收拾好了,将两人送到预定的月子中心。
月子中心安排了专业的育儿师和营养师,大人和小孩吃的每一餐都有营养含量指标表送到雁决手上。
除此之外,他们还帮助小崽子调整睡眠时间,最后出月子时,小知悦已经和大人们一样,白天醒着玩儿,天黑了才睡觉,一点儿也不打扰大人。
回了家,小知悦也乖乖巧巧,被大人们围着看也一点儿也不害怕,睁着一双葡萄一样的漂亮眼睛,好奇地打量这一张张和自己不一样的脸。
经过这两个月的月子,小知悦的皮肤变得细嫩又白皙,隐约中还透着些健康的粉色,从小袖口里伸出来的一截小手也白白嫩嫩的,关节处的软肉略有折叠,像一节一节的藕,可爱得紧。
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谁见了不心生喜欢
?
厨师A: "哇!宝宝的眼睛好漂亮呀!"
侍者A: "不止眼睛,小知悦鼻子也很挺拔,太俊了。"
厨师B: "那是,小雁总和小先生基因好!"
侍者B: "不过,这样有些驼峰的鼻子长在女孩子脸上会不会有点男相?"
侍者C: “男相怎么了?真正的大美女什么相都好看!”陶与尧一边用余光看着孩子,一边思考自己的学业规划。
怀孕生产的这一年里,他课程和考试一样也没落下,班里的同学考公的考公,考研的考研,徐瑛和温锦钰给他发来问候和祝福的同时,也问了他的职业规划。
温锦钰: “雁氏虽然没有了,但温家的企业正蒸蒸日上,国内国外都有公司,你想的话,我让他们给你安排实习,先试试看,要不要留下你自己做决定。"
徐瑛: “我觉得你还是继续读书吧,我读了十几年书,就没见过你这么适合读书的人,太有天赋了,学啥懂啥。"
两人都是出于朋友的关心,陶与尧道了谢,也陷入沉思。
“也不一定非要有规划。”雁决给他递了杯温水, "没有谁规定人必须工作或者上学,你可以在家里待着,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然后我们坐吃山空?”陶与尧眯眼笑,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提议, “也不是不行,等手里的钱都花光了,我们就出去捡垃圾,体验新的人生选择。"
雁决却眉心一皱, "不会让你去捡垃圾的。"
他想象不了那么干净漂亮的男孩儿去翻垃圾桶,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场景。于他而言,陶与尧是高贵优雅的小王子,金贵娇纵,该永远被捧在手心里。而不是任何需要吃苦的角色。
“那你有什么想法吗?”陶与尧问。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他俩不上班,雁家的家底也不会饿死他们。但还不满二十岁就已经开始挣钱的雁决显然不是会啃老的人设。“城北有一片荒地,我一会儿去看看能做什么。”雁决说。这片地是老爷子给自己留的墓地,在签股份转让书时一并转到了陶与尧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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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宁城最为偏僻的一个方向,人流量稀少,无论是建商场还是车站都不会有使用率。
已经立过春,荒草上湿漉漉的雨水全绊在雁决的鞋裤上。
这时,有一人扛着锄头从他身旁经过,在另一块面积较小的荒地上挖出沟壑,又撒了些种子。雁决问他种的是什么。
"撒的白菜种。"老太太说, "我孙孙前两年得了白血病,今年总算治好了,我怀疑跟你们城里吃的那些不健康蔬菜有关系,所以我决定自己种上一些,每周给他们送点过去。"
雁决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饮食和白血病之间有没有必然联系,但长辈们对晚辈的疼爱自然会让他们从中找到联系。
这让雁决也有了些思路。他把想法告诉陶与尧,后者不太乐观。
"在城外种菜的人很多,早就跟城里的各大农贸市场建立了完整的销售链,你种了要怎么卖?"
"先种了再说。”雁决一向实事求是, “我没种过地,能不能种出来还未可知。"
尽管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而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对种地爆发浓厚的兴趣,陶与尧也没说扫兴的话。
"行。”他眸光潋滟,嘴角微微翘起, "对了,华大农学院教授给我发了邮件,问我有没有读研的想法。"
"你怎么想?"雁决问。
陶与尧一直没什么烦恼,也没有很高的生活品质追求,几百块和几千块的衣服都一样穿,对学历也不大执着,在收到邮件前,他打算毕业就去找个工作,朝九晚五,和雁决一起把小知悦抚养长大。
但雁决却告诉他要去种地。
所以他的规划也有了改变。
“我打算继续念研究生。”陶与尧把脑袋枕在雁决肩上, “正好你去种地,我去学农,以后一起当农民伯伯。"
听到他的决定,雁决很高兴,连连说, "好,这很好。"
陶与尧本科毕业才二十一岁,雁决不想他这么小的年纪就参加工作。
知道雁决要用这片地搞种植时,在外地跟老年团旅游的老爷子急吼吼地打了电话过来。&#34
;小兔患子,这地不能占,我过两年死了,你让我埋哪儿?!"
雁决思考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问, "您过世的时间能在您的预期时间上再往后推两年吗?""……”老爷子气结, “我跟你说不着话,让小桃子来跟我说。"
陶与尧接过电话,好说歹说,左哄右哄,总算让老爷子松了口,决定为了支持孙儿的事业多活几年。
挂了电话,陶与尧和雁决坐在沙发上沉默,也不知是谁先伸的手,总之,等反应过来时,两只手已经牵在一起。
小知悦在婴儿房里和住家保姆玩得。
这个三口之家中,一人开始新事业,一人决定继续读研,一人咕噜噜吃奶。一家人开启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
隔了快一年才回到学校,陶与尧在学校里已经不那么备受关注,校园里来往盯着他瞧的人多是因为那张过分漂亮的面孔,而不是那些旧事。
陶与尧先去找了辅导员和负责他毕业论文的导师,交了一些被耽搁的纸质材料,聊了几句接下来的规划,又逐个去找了给他发邮件的研究生导师,分别跟他们了解了各自的研究方向,最终选择了对种植业最有帮助的方向。
陶与尧问导师需要他准备些什么。
导师: “好好学习,准备好全部成绩单和竞赛奖状。”
"好的老师!"
和普通高校一样,华大也有保研名额,只是名额少之又少,保研的学生只能优中选优。陶与尧学习能力强,人也刻苦,即便得不到保研名额,靠自己也能顺利考上本校的研究生。所以准导师对他能否进入华大学研究生院毫不担忧。
"不过,你已经大三下学期,学习任务应该没那么紧张了,我给你个样,你试着合成看看。"陶与尧当即愣了一下, "啊?"
“怎么?你这学期除了上课之外还有别的安排?”导师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了。
他本以为陶与尧是个勤奋努力,乖巧听话的孩子,没想到提前安排点事情就有意见了。
"不是不是。”陶与尧连忙摆手,受宠若惊地道, “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老师,我只是个本科大三的学生,真的能完成研究生的实验吗?"
老师:“你大一下学期才进来的时候参加过社会生源选拔考试,你还记得吧?”陶与尧点头, "记得。"
"结构化面试的环节你说了几组正在做的实验,我当时就很感兴趣,只是时间限制,没跟你多聊,后来你就没来学校了。"
想起当时一脸兴奋的自己,陶与尧有点不好意思, “那些都是我看了文献瞎捣鼓的,合成物的性质还不清楚……"
“最吸引我的就是你愿意瞎捣鼓的这股精神。”老师说, "你们现在的小孩一个个家境优渥,心思活泛,兴趣爱好太广泛了,还在念本科就愿意提前做研究的学生已经不多。"
陶与尧也不再自谦, "谢谢您这么看重我,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让您失望的!"导师摆了摆手, "去吧,好好学习,期末考试务必要拿出好成绩。"好苗子太难得,他是真心希望这个小孩能得到保研名额的。陶与尧脆声答应着走了。
另一边,雁决学习了一些相关课程,又观察了几个农户的种植过程,终于开始种地了。
毕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他拿锄头的姿势太过别扭,连给孙孙种白菜的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亲自上手教他握锄头。
“这第一遍呐,一定要把土都刨松了,捋墒的时候才不费力。”她哐哐挖出了一条土墒,又把锄头还给雁决,让他照着来。
雁决信心满满地接过锄头,才刨了几下,对方“啧”的一声,又让他停下了动作。
"往下挖的时候动作要大,这样才能挖得深。"
“好。”雁决继续实操。
"哎!这就对了,好,现在可以撒种子了。"
雁决想着之前看过的视频,扬手撒种子。
“哎哎哎!像你这么慢山遍野撒的话,还垄这墒干什么!”“那要怎么撒?”雁决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道。"撒在沟壑里呀!"
雁决一脸恍然,这才明白挖出沟壑的作用。
老太太站在一旁看他劳作,感到很是好奇, "年轻人,我看你年纪也不小了,穿着打扮也不像务
农的人,怎么跑来种地了?"
>“我想弄个蔬菜种植园。”雁决不会说谎,直接把计划告诉了她。
老太太“哎哟"一声, "现在的种植园哪用人工啊,不都是机器耕作嘛,照你这挖法,到猴年马月也搞不完啊!"
雁决当然知道现在大面积的土地都是机械化种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