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吃过的苦头相比较。
他想起与陆拾遗初见时,他那双来不及洗净的手,他用这样一双沾满污秽的手,当着陆拾遗的面,抓着掉在桌上的饭粒送往嘴中。午夜梦回之时,他曾无数次懊恼,当初怎就那样沉不住气,贪嘴的丢人现眼。
如今这双手,沾满爱人鲜血,昭示着他季怀真犯了伤筋动骨,就该天诛地灭的错。
牢房内氛围诡异至极,三个人,两个站,一个跪,季怀真与陆拾遗一黑一白,呈阴阳颠倒对立之势般地站着,燕迟头也不抬,怔怔地盯着地上爬过的蚂蚁。
他眼睁睁瞧着那蚂蚁闻到血味,顺着爬到他伤口狰狞的胳膊上,又有苍蝇嗡嗡落在上头,可他连抬手挥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落得如此狼狈境地,燕迟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念,如死了般跪坐在地上,甚至没抬头去看一眼前头站着的二人。
陆拾遗的目光掠过季怀真肩上带血的牙洞,朝着燕迟去了,与季怀真错身而过的瞬间,听到他沉声道:“本来就该是你的,现在还给你。”
说罢,季怀真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陆拾遗不顾一身白衣,扶着浑身是血的燕迟,低声道:“可还撑得住?”
燕迟不吭声,眼睛直直盯着地面,似魔怔般,被扶着踉跄站起,口中念念有词,陆拾遗凑近一听,发现燕迟反复说着“……你说善赏恶罚,我又做错了什么。”
“先出去再说。”
陆拾遗唤来牢头,以陛下口谕之命,为燕迟解开镣铐,扶着他往外走。李峁恰好在此时带人赶来,他听到消息,还以为季怀真按捺不住,要来救燕迟出去,不曾想出现在这里的不止是季怀真,还有一个陆拾遗!
身后手下眼见要上前将燕迟拿下来,李峁忙抬手阻止,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陆大人,你怎会在此?”
李峁千算万算,算不到陆拾遗居然会出现在此。他和这夷戎皇子又是什么关系,为何非得来摊这趟浑水?名义上与这夷戎七皇子成亲的虽是陆拾遗,可去到敕勒川的不是季怀真么?!
一声陆大人把燕迟喊回了神,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突然挡开陆拾遗的手,抬脚一步一步朝季怀真走去。
连李峁都被燕迟眼中的恨意给惊着了,迟疑着不敢上前。
第一步站不稳,燕迟险些摔倒,陆拾遗扶了把,又被燕迟踉踉跄跄给推开。
第二步像踩在棉花上,燕迟直直扑在地上,却又咬牙站起。季晚侠于心不忍,要来扶,却被季怀真死死拽住,他虽背对着燕迟,却不是听不到背后的动静,那宽袍大袖下掩着的手不住发抖,却残忍着头也不回。
第三步,第四步,燕迟非得固执地一步步走到季怀真跟前去。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燕迟满眼恨意,难过至极,再顾不住自己狼狈面貌,声音嘶哑不堪,一字一句道:“季怀真……今日,今日种种……”
他话未说完,却听得一声闷响。只见燕迟再也坚持不住,栽倒在地。
李峁一惊:“死,死了?”
季怀真倏然回身。
李峁心想,他只是命人给燕迟喂了药让他气力尽失,用了季怀真所发明的“打萝拐”而已,顶多又抽了几鞭。这些伤虽看着可怕,可李峁专门交代过不许下死手,只做给季怀真看,逼一逼他便可。再说这些刑罚可是季怀真亲自一一试过,怎的季怀真好好的,这夷戎七皇子却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