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讨厌自己吗......不,这简直不消再提,比起那些明明异心快要溢于言表却硬是要说自己毫无异心的蠢货,她就像是只叼着砝码端坐在高台之上,悠然地晃着毛绒绒的尾巴的狐狸一样,她只是在等鱼儿自己上钩,无论是森鸥外这方,亦或者是反对森鸥外的那一方。
只不过她到底还是有所偏好,巧合的是除了少部分想要玩弄猎物的时候,太宰治一向不屑于与人虚与委蛇,也因此在之前与对方的初次见面时,他根本就没有给对方什么好脸色,而无论是哪个夏绮显然都是相当自我又自尊心极重的类型,几乎是在他习惯性地露出轻蔑之意的瞬间,对方的神色就倏地沉了下来,像是从盛夏陡然转入了隆冬。
这不是完蛋,简直是正中对方底线,就相当于在跟女孩子真正聊上天之前就当这她的面说她坏话么?更何况他当时还摆明了和她不站在同一立场上?那她岂不是会连假装都懒得假装了?
只不过当那些记忆中的剪影划过他的脑海,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向前跨了一步。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的阅历也还不足,但是就是在这般年轻的时候,幸或者不幸,他得以窥见了其他的‘自己’毕生的向往。
年少时的确不应该遇见太惊艳的人......他分明自知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还远远不够,他想要实现的目标还遥遥无期,但此刻的他却想要立刻一头栽进坑里,像是最坚韧的萝卜一样拔都拔不出来。
只是天性中的悲观无时不阻碍着、拖拽着他的步伐,更何况理智也在告诉他,这样毫无目的地凑上去或许只会招人厌烦,哪怕他可以找到充分的理由......可是,那样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这样的念头让他数次停下步伐,但某种近乎荒谬的期待又让他就像是被引力所捕捉到的流星一样,哪怕明知道大气层可能会烧尽自己,也要一个劲地往地球上落。
......就像是在期待着某种绝无可能的奇迹一样。
如果有时光机的话,他一定、一定会穿越回那天,不,那天之前,然后洗漱焚香,更衣沐浴,确定将自己打理到了最佳状态之后才会去见她,而不是给她留下那么差的第一映像......这也太糟糕了。
就在他定下心来,轻声念出对方的名字之时,原本倚靠在露台的栏杆之上的夏绮略微侧过了头来,她此刻明显有些余怒未消,也幸好那些怒意并不是冲着他来的,否则太宰治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立刻落荒而逃......
他的舌尖抵着上颚,小心控制着呼吸的频率,尽量掩饰着自己的神态,又在目光扫到了酒杯的同时立刻决定演出一副喝醉了模样,这样就算被狠狠地拒绝了也能......至少能装作无事发生......吧?
只不过对方的神色中蓦然流转出了少许不耐的神色,但是那抹不耐很快又被明丽的狡黠所替代了。
夏绮略微凑了过来,她单手扶着露台上的栏杆,单手用指尖勾住了他握着高脚酒杯的指尖,就着他的手缓缓地扬起酒杯,染着旖旎的正红色的唇轻轻地贴上了透明的酒杯,她将鬓角的发丝轻轻地拨到了而后,又略微仰起纤长的雁颈,缓缓地咽下了一口色泽清透的香槟。
太宰治瞳孔骤缩,但对方显然觉得这种程度还不够,她单手握住了他领带的领结,保持在一个亲昵又朦胧的距离,轻声道,“这张脸......不做我的情.人可惜了,考虑一下?”
*
好!够解气!这波下来这家伙应该马上就会当场表演一波恼羞成怒、勃然作色、拂袖而去的精彩场面吧,计划通。
说不定还可以彻底让这家伙熄了有事没事来找我旁敲侧击一下的念头,这两天我也没闲着,多少也收集过森鸥外手底下哪些人最难缠的信息,得出的结论就是眼前这人显然是毫无争议的最麻烦的一个。
能看透人心,玩弄人性于股掌之中的家伙啊,要不是他年龄尚浅,恐怕很多人都会对他闻风丧胆吧?虽然我也不怕他,但是能省点事就省点事呗,反正计划又无分手段高明与否,好用就行......
& nbsp;会拿他手上的香槟也是因为我确认过他的确没喝过啊,液面很高,杯壁上又没有水渍的痕迹,再加上他身上的确没有酒味,显然是他随手拿过来掩饰用的,不然我才不会那么做呢。
只不过出乎我预料的是,太宰治站在原地发了会呆,然后像是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那只比香槟的颜色还要剔透的眸深深浅浅地望向了我,“......真的么?”
啊?啊??
你这反应不太对吧??
只不过我转念一想,难不成是这家伙自尊心强到硬要在这方面占据上风?那对我来说也没差?如果说我应了下来,真正该头疼的是他才对,毕竟他才是森鸥外的嫡系......
“当然是真的。”念及至此,我立刻隐隐挑衅道,“不过我不会和未成年发生关系,你可以再等上两年?”
差不多得了,我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懒得跟人做毫无意义的掰扯而已,而且日本人在说没用的社交套话方面简直得天独厚......我觉得我哪怕现在去学绕口令我感觉都拿他们没辙。
只不过太宰治在那边沉默了片刻,相当出乎我预料地回了我一声,“好。”
嗯??嗯??你确定吗??
你要牺牲这么大——呸,这么说好像是我在占他便宜似的,我才是牺牲更大的那一方吧!
我彻底无语了,刚想直接开门见山地告诉他他在想屁吃,我就是随口一说的当口,他倏地轻笑了一声,“那么,既然是约定,绮小姐这两年也不可以找其他的人哦?不过,我知道这个约定多少有点不公平,所以,我可以......”
他接着不紧不慢地说了些补偿的内容,大多都是我的确急需的周转材料或者是信息,与其说他像是在真的做什么约定,不如说他只是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在跟我谈交易。
我几乎是立刻把这个荒诞且无厘头的谈判开端抛到了一边,意识到他很有可能本来就是想要来找我谈交易的,先前的表演只不过是在顺水推舟罢了。
那么他几天前......是在演给别人看么?的确有这个可能,但也不能排除他是在引蛇出洞,想要直接坑我一把?
“那么。”在听到他施施然地停下话头之后,我注视着他的瞳眸,出声问道,“你想要什么呢?”
“哎?我刚刚说过了,这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吧?”他略微偏过了头,就像是个真正无害的少年一般露出了苦恼的神色,“没什么的呀?能帮到你就好~”
“黑手党可不搞先货后款的期货这套吧?”我提醒他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差不多得了,我还要留着时间骂人,有事说事。
结果太宰治注视了我片刻,似乎是想要问我什么,又突然止住了话头,转而神色轻快地说起了正事,“既然这样的话,可以分次履约啊~”
我迷惑了一瞬,只是还没有等我出声问他,他就识趣地开始解释,“你看,既然是时间跨度那么长的约定,我们可以分成以月为单位的约定呀?”
......这是在跟我定接头时间吗?但是有必要直接定到两年以后吗??总不可能他是认真的吧?那我直接给那些傻逼的锦旗加一百面,直接给他们来个超级加倍......
太宰治那么说着,又略微眯起眸,像是在提醒我一般道,“而且,这也是个很合适的理由嘛,就算是森先生,也不能连自己的部下的恋情都要处处插一手吧?”
总感觉我是不是被他坑了......但是硬要说的话,他要冒得风险比我大的多吧?就算他只是来跟我演无间道的,可是那也是他在先付出?
而且也没必要吧,我也不是非要把森鸥外弄下来的......从这个角度想反倒是稍微有那么一点色.诱的意思了,只是谁家的色.诱又贴钱又贴人的,图啥啊......
反正我暂时也的确没有找到其他合适的人选,这种东西又不是定下了就再也不能换人了,所以我反复推敲了片刻,最终还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顺带带着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怨念调侃他,“那还真是巧合......只不过,希望太宰先生不要跟太多人定这种约定?这样就算我知道没什么,太宰先生面子上可能过不去呀?”
“不会的。”他握住了我对他伸出的手,轻声叹息道,“只有你......也只会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