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大床上的一人一鬼笔挺挺的躺着,同天花板上的阴影大眼瞪小眼。
凌晨十二点,小鬼终于忍不住,他稍稍翻了个身,面对身旁的人,凝神用气音小心翼翼道:“你准备睡了吗?”
毫无睡意的阎鹤:“……”
他双手放在腹前,沉默了一会:“准备了。”
身旁的小鬼巴巴地哦了一声,然后侧着身子仿佛在望着他,等着他入睡。
阎鹤呼吸稍稍快了几拍,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一个小时后。
凌晨一点,小鬼又小心翼翼悄声道:“你快睡了吗?”
依旧没有任何睡意的阎鹤:“……”
鬼知道到底为什么从不失眠的他如今在躺床上会失眠。
哦。
鬼也不知道。
因为他身旁就躺着一个小鬼。
小鬼比他还要着急,在昏暗中望着他,巴巴地侧着身子,等着开饭。
十六岁的阎鹤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嗓音平淡道:“以前没开过夜灯睡觉。”
“不太习惯。”
谁知小鬼一听,爬下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咻”地一下关掉床头柜上的小夜灯。
整个卧室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小鬼又在黑暗中摸索上床,掀开被子钻进去。
在黑暗中,听觉和触觉开始变得无限敏锐,极其细小的摩擦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耳边被子小鬼被掀开发出的轻微摩擦声,阎鹤甚至生出错觉,仿佛此时此刻躺在他身旁的不是一只小鬼,而是一个真正的人。
那人体温很低,周身冰凉,呼吸也很浅,甚至只占据了整张大床小小一块,但存在却十分鲜明,不容忽视。
他睡着后小鬼会凑上来吗?
会像离裴汀一样,离他那么近吗?
他记得在教室那会,小鬼可是同裴汀鼻尖对着鼻尖,距离不过一个巴掌,手肘挨在一起。
如今他们睡在一张床,小鬼若是凑上来,离他那么近,整个人会不会都贴上来。
十六岁的阎鹤闭着眼,脑子几乎是不受控制且漫无目的地开始思维延续。
凌晨三点,窝在被子里的小鬼终于也犯困起来,他含糊地小声道:“你睡了吗?”
阎鹤道:“很快了。”
“再等等。”
“我平常这个点已经睡着了。”
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的小鬼一头扎在枕头里,喃喃道:“你同我说你每天晚上十点半就睡觉的。”
阎鹤:“……”
小鬼喃喃:“我这个做鬼的都不骗人。”
“你做人怎么还骗人呢?”
俗话常说鬼话连篇,可他这个小鬼说的话从来都不骗人,身旁人长得人模人样,怎么还骗人呢?
阎鹤沉默片刻,替自己说了两句,最后实在没有法子,他掀开被子,去重新洗了
一个热水澡。
洗澡出来后,
小鬼已经在床上睡着,
阎鹤擦干头发,在生物钟的调整下,终于在凌晨三点半闭上眼正式入睡。
不久后,在睡梦中的小鬼被精神气的味道唤醒,他半梦半醒间窝进阎鹤身旁,开始吸食身旁人的精神气。
第二天一早,小鬼神清气爽地爬起来,阎鹤眼下微微青黑,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问他昨晚有没有吸食到精神气。
小鬼满足地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小鬼发现阎鹤仿佛对能不能喂饱他这件事带着点不动声色的固执。
刚开始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还有些不太习惯,但阎鹤会有意无意地纵容他的一些小习惯。
比如睡觉的时候不爱老老实实睡,手脚四处摆放,有时候睡着睡着能挂到阎鹤身上。
但阎鹤从来都不制止,每次小鬼清晨发现自己挂在阎鹤身上的时候,总会十分羞愧地同阎鹤说不好意思。
十六岁的阎鹤并不回他这句,而是问他昨晚上吃饱没有。
久而久之,小鬼也就渐渐习惯自己的睡姿,每天清晨醒来,哪怕发现自己挂在阎鹤身上,也只会打着哈欠含糊说早上好。
后来的小鬼胆子也也渐渐大了起来。
他不再是不远不近地隔着一段距离跟着阎鹤,而是跟在阎鹤身旁,有时候趴桌子睡觉,下意识就往阎鹤身上凑。
阎鹤表面上说过了几次,比如同他说:“还在上课。”“回家再睡”诸如此类的话,但这些话不痛不痒,对于困得打盹的小鬼来说跟毛毛雨一样。
只是在身上挠了两下就无影无踪了。
但在两个多月前,小鬼可是连靠近都不敢靠近面前人。
他就这样一直跟着阎鹤上下学,在上学的时候奋勇充当阎鹤的数学保镖,在数学课上同耿老怪斗智斗勇,浑然不知阎鹤从小就开始参加各种数学竞赛。
上自习课的时候,后排没什么人看,小鬼就给阎鹤整理卷子文具削铅笔,但是阎鹤放置东西向来有条不紊,小鬼往往忙活几分钟就能把手头上的事都给忙完。
后来的阎鹤拿到试卷的时候便不再整理,写草稿的笔也换成了铅笔,用以保证小鬼一天能削两次铅笔。
上学的时候小鬼同阎鹤一起风雨无阻上学,一旦开始放假,小鬼便喜欢睡懒觉。
在清晨,他总会央求着阎鹤再睡一会,别起那么早,因为只要阎鹤还躺在床上,卧室里的精神气就没有那么容易消散。
于是阎鹤假期起床的时间无限往后延,从一开始的清晨七点,到七点半,慢慢再到八点,有时还会延到八点半。
最后到了整个阎宅都知道阎鹤早上起床的时候要比从前晚很多。
但凡有点问,阎鹤总是会面不改色说:“长身体。”
“得多睡点。”
他身旁的小鬼使劲点头,十分赞同道:“就是就是。”
“正在长身体,多睡点才是对的。”
但一年过去,阎鹤身
高却没怎么往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