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曹家小妹上前,疑惑看向盆里熄灭的纸钱:“之前也是这样,燃着燃着就熄了。”
“爸,妈,我和二叔把东西买回来了。”推门声响起,两个男人提着香火进来。
曹定坤一看燃到一半的纸钱,气不打一处来:“爸,都说这家的香火有问题,你们还烧它做什么,用我新买的,买的时候我和二叔仔细检查过,这次绝不会有问题。”
曹家大哥制止不及,曹定坤已经提着纸钱走来。
“别动。”
正要去收拾盆里未燃完的纸钱时,曹家小妹出声制止。
曹定坤手伸在半空中:“小姑?”
“你先别动纸钱,纸钱没问题,人家香火店老板亲自来看了。”
曹定坤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三个陌生男人。
“小姑,你还真去人家店里闹了啊?”曹定坤无奈。
香火出问题后,他们试了其他袋子里的,都不行,便决定先去其他家买些来救急,小姑不干,非要去讨个说法,好不容易把人劝住,说等丧事办完再说,没想到他们出去这一会儿功夫里,小姑还是去找人家了。
“你这孩子,我……”曹家小妹脸上有些挂不住,本以为是香火店的问题,找上们却发现问题不出在香火上。
曹定坤看向屋里多出的三人。
“你们是香火店的老板……?”
怎么看也不像啊,尤其是站在中间那名青年,总给他一种熟悉感,好像在哪见过。
他这段时间工作家里都一团乱,没心思上网,自然不知道最近在网上讨论度极高的谢钦辞。
“我是,”余淮希指指自己,“这两位是来帮忙的。”
曹定坤再次打量站在余淮希身侧的两人,这两人确实不像开香火店的,尤其最右边那位,气势比他公司顶层上司都足。
余淮希有些紧张,生怕谢钦辞被认出来,好在曹定坤只看了一会就收回视线,注意力重新放回香火上。
“你说你家的香火没问题,那为什么总是燃到半路熄灭?”
“不然你再试试?”
曹定坤带着一肚子怀疑,点燃了纸钱。
曹家人目光都落在纸钱上。
纸钱燃完了。
“这……”曹定坤惊讶抬头,“小姑,这是家里原来那些纸钱吗?”
“是,你爸刚才点中途还熄了。”曹家小妹心情复杂。
已经是第二次了,她点或是曹定坤点,纸钱都能燃完,偏偏曹家大哥点不行……
曹家小妹思索片刻,拿起曹定坤新买回来的纸钱,递到曹家大哥面前:“大哥,你再试试。”
曹家大哥已经慌了,尤其是刚才耳朵疼的时候,他这辈子只被他爹揪过耳朵,老头子去世后,再也没被人揪过耳朵,刚才疼的那一下,就像老头子活着时揪他耳朵一样。
但,怎么可能呢?
老头子已经去世十
多年了,丧事还是他亲自办的。
再看那燃到一半的纸钱,曹家大哥咽了咽口水。
……不会吧?
“大哥,想什么呢?你快试试,也好还人家老板一个清白。”曹家小妹把手里的纸钱往曹家大哥身上怼了怼。
曹家大哥猛地后退一步:“我……”
他被心中想法吓到,这个时候哪还敢去烧纸。
不想还不觉得,一这么想,曹家大哥莫名觉得,有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后背升起一股寒意,若不是怕行为太出格坐实什么,他现在都想夺门而出。
灵堂设在后面,空洞洞的门渐渐变成了一只熟悉的眼睛,它在看他,它在责怪他……
“爸,你怎么了?”
曹定坤的声音拉回曹家大哥思绪,回神后,他发现自己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没……没什么。”曹家大哥接过曹家小妹手里的纸钱,默默蹲下来。
在心里默念:不可能的,老头子都死了十几年了,人死不能复生……
纸钱燃了。
明亮火光驱不散屋里的阴冷,余淮希往谢钦辞身边凑了凑。
小声道:“大佬,这里是不是有……啊?”
他不敢将“鬼”字说出口。
毕竟家里是做这方面生意的,他虽然没详细了解过,耳濡目染下,有些忌讳还是知道的。
谢钦辞看了眼在曹家大哥身边骂骂咧咧的老头鬼,垂眸:“他做了亏心事,自然觉得处处有鬼。”
余淮希正要继续问,被一声惊呼打断。
“熄了!”
“怎么又熄了?”
曹家二哥翻开袋子里的香火,这些都是他和曹定坤看了买的,说一家店有问题,总不能每一家店都有问题。
曹家小妹心中的结论越来越明晰,她抓住冷汗直冒的曹家大哥:“大哥,你到底做了什么?”
“小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曹家二哥诧异。
“二哥,你们回来之前,我们也燃了之前买的香火,我点燃的能一只烧完,但大哥点的,和现在一样,烧到一半就熄了,你说,这是为什么?”曹家小妹冷笑。
“你们在做什么啊——”曹大嫂一看情况不对,往地上一坐,开始大哭,“我们供养父母,操办丧事,怎么现在还成我们的不是了?”
人都死了,他们做的那些只要他们不说,又有谁知道。
曹大嫂认定这一点,越发无所顾忌。
边哭,她边狠狠掐了曹家大哥一把:“老曹,你说我们做这么多图什么?现在无端端被怀疑,不如这丧事交给二弟去办吧,我们不管了。”
“这怎么行?”曹家二哥一听这话急了,“丧事还没办完呢,闹什么闹,不管怎样,先把丧事办完再说。”
“还有小妹,你对大哥有再多不满,也不是现在发作的时候,先把妈的事办完……”
曹大嫂捂住脸,嘴角缓缓勾起,她吃
准了二弟的性格,特意做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果然,糊弄过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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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香火有问题,我也点过,半途熄了,你是不是要连我一起怀疑?”
曹家小妹哑火了,确实,之前二哥烧纸,也中途熄了,不然他们不会笃定是香火出了问题,总不能二哥也做了不孝之事。
沉默中,谢钦辞突然开口:“你们想知道原因的话,今夜子时,放两炷香在棺前,自然就能知道了。”
“对,”谢钦辞的话惊醒了曹家小妹,她连忙道,“大师是道上的高人,不如请大师帮我们看看。”
“小妹……”
“二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妈这些年不容易,为了大哥一家买房,拿出所有存款,我对此是有意见,你说我封建迷信也好,说我见不得大哥好也罢,今天,我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家小妹一向固执,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曹家二哥拿她没办法,只好道:“可以,如果最后结果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要对大哥道歉,爸妈不在了,我们三个要相互扶持。”
事情定下,曹家小妹邀请谢钦辞留下,万一真出现什么,有大师在,心里也安稳些。
余淮希眼巴巴看着谢钦辞。
“你想留下?”谢钦辞挑眉,“你不怕?”
余淮希连连点头,听到后半句话,点头动作一顿,僵硬摇头。
“怕还是怕的,”余淮希小声道,“但机会难得,大佬,我们留下看看吧?”
“这样,大佬以后来我家店里买东西,都打五折,不,打二折!”爷爷不同意也没关系,他用自己的钱填。
余淮希心痛捂住自己的钱包。
谢钦辞转头看傅明霁:“你想留下看看吗?”
谢钦辞瞳色很黑,看人的时候,给人一种被专注注视的感觉,傅明霁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行,那就留下。”
宁徽的事和牡丹花精的事都降下了功德,谢钦辞想试试,这次会不会也有功德降下。
曹家大哥丧事规模办得大,赶来吊丧的客人也多,问过谢钦辞三人的意思后,曹家小妹招呼他们到单独房间吃晚饭,全程不会与客人有交集,也不会太吵闹。
饭菜很丰盛,谢钦辞正好饿了,吃得很香,余淮希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紧张又期待,没多大胃口。
吃饱喝足,曹家小妹安排他们到空置房间休息。
“不好意思啊,家里人太多了,只能空出一间房来,三位将就一下。”
房间虽简陋,却很干净,谢钦辞坐到床边:“我先眯一会。”
连轴转到现在,他有些累了。
半夜时分,曹家人和谢钦辞三人来到灵堂。
曹家小妹拿起两炷香,在谢钦辞的指示下,将香点燃,放好。
“呼——”
平地刮起一阵阴风,垂直
() 往上的烟在半空中拐了个弯,
逐渐消失,
就好像被什么吸食了一样。
曹家小妹紧张握紧手指,恐惧又期待。
曹家大哥站在棺材旁,手脚冰凉。
“呼——”
蜡烛火光被吹得倒向一边,越来越微弱。
屋里的灯是关的,烛光一弱,屋里的瞬间暗下来。
“有,有人!”曹定坤指着棺材一端,恐惧大叫。
所有人目光被吸引过去。
只见他们对面,缓缓显现出两道挨在一起的人影。
“怎么有两个?!”曹家二哥惊诧。
“啊啊啊啊!!!!!!”即使心中有了准备,曹家大哥还是被吓得不轻。
曹定坤已经傻眼了,过了二十多年科学世界,一朝发现这个世界没那么科学,心情格外复杂。
余淮希好险才压住到了嘴边的尖叫,纵然提前从谢钦辞那得知会遇龟,真看到的那一刻还是把他吓到了。
再看谢钦辞,从始至终表情都没变一下。
不愧是大师啊。
余淮希感叹。
一会儿功夫里,两道鬼影身形凝实了不少,曹家人发现,其中一道正是自己的妈。
“妈——”曹家小妹憋不住眼泪,想扑上去,被曹家二哥拉住。
确定了其中一个是自己的妈,再看另一个鬼影,就有些扎眼了。
“你是谁?放开我妈!”曹家二哥厉声呵斥。
“我是谁?我是你爹!”看着几个糟心儿子,老头鬼气得不行,“十五年不见,连你爹都不认识了?!”
曹家二哥傻了,愣愣道:“爸……”
“还知道我是你爸啊?我走了,连你妈都护不好,糟心玩意。”说到这里,老头鬼一肚子气。
他将老伴扶到棺材旁靠着,冲上去揪住大儿子耳朵,怒道:“你妈对你还不够好吗?她病了你这么对她?!”
“生你不如生块叉烧,你个混小子,给你买房了还不够,还惦记你妈那点微薄的积蓄,傻叉玩意……”
一连串国骂下来,曹家大哥被骂傻了。
缩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光骂犹不解气,老头鬼摁着他一顿打。
五十多岁的人了,被老爹摁着跟孩子一样打,曹家大哥面子上过不去,又不敢反抗,一张脸涨得通红。
曹大嫂哪还有白日的理直气壮,恨不能缩到墙里去。
打完一顿,曹老爹解气了些,曹家小妹看它停手才敢问:“爸之前的香火……”
“是我踩熄的,这个不孝子,人活着不尽孝,死了做给谁看?”
“那我点的……”曹家二哥期期艾艾开口。
“太生气了,没顾上是谁点的,一起踩了。”曹老爹没好气道。
等了十五年,好不容易等到老伴儿,结果一看,老伴在世时被欺负得那么惨,曹老爹当即就坐不住了,找上门来。
所以一切异常都是曹老爹
为了给老伴鸣不平。
曹家二哥羞愧低下头:“我一直在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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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爸。”
“跟我道什么歉?找你妈说去。”
曹家小妹早跑到曹老太太面前,看到卧床的妈好好站在自己面前,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妈,我不知道,早知道我就不和您赌气将您接到我那边了,对不起,妈……”说到后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曹老太太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妈,您怎么了?”曹家小妹慌了,想去拉曹老太太的手,却拉了个空。
意识到已经与母亲天人永隔,曹家小妹眼泪仿佛决了堤的洪水。
她捂住眼,踉跄着后退两步。
成了鬼,还是会怕的吧。
曹老太太眼里的光逐渐微弱下去,抬起的手臂在半空中僵了僵,不知所措放回身侧。
曹家小妹转头,跑到谢钦辞面前,腿一弯就要跪下:“大师,求求您,救救我妈。”
“令堂阳寿已尽,我也无法。”谢钦辞制止她下跪的动作,目光淡然。
“不,不是复活,是我妈怎么不能说话?您能不能帮我看看?”
这个倒是可以。
谢钦辞随曹家小妹来到曹老太太面前。
曹老爹挡在曹老太太面前,一脸警惕。
“爸,这是我请来的大师,我妈好像不太对劲,让他帮忙看看。”怕谢钦辞不高兴,曹家小妹连忙解释。
“这次的事也多亏了大师帮忙,不然我们还不知道会被蒙在鼓里多久。”
曹老爹忌惮谢钦辞的力量,犹豫片刻,让开一步。
谢钦辞站到曹老太太面前,伸手触碰它的魂体,感受了一会,放下手:“它的魂魄缺了一块。”
“你遇见它的时候,它就这样了吗?”谢钦辞问曹老爹。
“一开始,它还能和我说几句话,后面魂魄越来越弱,我以为它是在阳世受了罪,分了些阴气给它,”意识到谢钦辞能救鬼,曹老爹祈求,“大师,我老伴一生没做过恶事,求您救救它。”
谢钦辞:“难怪它能坚持到现在,它是新死鬼,魂魄本就虚弱,又缺失了一块,极易魂飞魄散。”
“那我能做什么?再分它阴气可以吗?”
“你分它阴气治标不治本。”谢钦辞顺手薅了点黑坨坨的阴气给它,曹老太太的魂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了不少。
“那可怎么办?大师您有办法吗?”曹老爹着急地问。
谢钦辞垂眸,不语。
傅明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听了个大概,问:“养魂符能对鬼起作用吗?”
“都是养魂,应该可以……吧。”谢钦辞也不确定。
“不如试试。”傅明霁拿出一张符。
谢钦辞捏住符看了一会:“我改一点地方。”
朱砂是现成的,傅明霁取出朱砂,谢钦辞用手沾了点,在符上改动两笔,手指捻动,符在他手中自
() 燃。
随着符纸一点点燃尽,曹老太太身上出现了一道相同的符,那符贴在它身上,曹老太太缓缓眨了眨眼。
“我……”
“妈,您能说话了?!”曹家小妹惊喜不已,“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现在感觉很好,”曹老太太慈祥看着自己的小女儿,面露愧色,“幺儿,妈对不起你。”
“妈,您不用这么说,”曹家小妹说完,没忘记转身对着谢钦辞道谢,“大师,多谢您。”
谢钦辞接过傅明霁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手里的朱砂:“不必言谢,你母亲是有福之人,它的魂魄本不该遭这一劫。”
“我妈会这样,是有人害它?”边说,曹家小妹边不善看向耸拉着脑袋的曹家大哥,“大哥,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妈生我们养我们,再怎么,你也不该如此害它!”
曹家二哥也是一脸不认同:“是啊,大哥,妈从来没有哪里对不起你过,你怎么能……”
“我没有想害妈!”一道道谴责的目光落在身上,就连儿子,也一脸失望看着自己,曹家大哥绷不住了,“我真的没有……”
“你说实话,妈的死,和你究竟有没有关系!”曹家二哥厉声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想害妈的,我不该因为妈不交出手里积蓄怒气冲冲跑出去,没注意到妈摔下了床,是我的错,我的错……”曹家大哥蹲下来,捂住脸无声流泪。
“所以你心虚了是不是?”曹家小妹怒火中烧,“难怪了,你和大嫂抠搜了一辈子,为什么会主动提出丧礼要大半,还主动承担办理一事,你是想和妈赎罪,对吗?人都没了,你现在做这些给谁看?!”
“妈手里的钱都掏出来给你家买新房子了,你还不知足吗?”曹家二哥从来不介意母亲把钱给大哥买房这件事,现在却没办法不介意了,“你真的是糊涂啊!”
“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爸,二弟,小妹,你们打我吧,是我的不是,你们打我,骂我,都是我应得的。”
“我们打你骂你能改变什么吗?妈已经不在了!”
曹家小妹的话仿佛点醒了曹家大哥,他一边用力锤自己,一边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