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令云黎无所适从。
孟子濯轻易选择听从苏白清,愿意抛弃避难所收留的幸存者,是因为他本就是没什么底线的阴狠人物。
这三年,孟子濯做多了好事,内心也潜移默化发生了点改变,但是并没有彻头彻尾地洗心革面,为了苏白清,他可以变成善人,也可以撕下这层善人的表象。
他没什么底线,可以为苏白清做尽一切,相比之下,有底线的云黎无法放弃为苏白清所有,面对孟子濯,他好像就输了,没有资格再去争取苏白清。
今天得知苏白清给自己生下了孩子,云黎的情绪波动很大,看顾孩子这么长时间,他也累了,如今情绪再激烈起伏一下,云黎的身体支撑不住,心脏绞痛。
他弯腰按住胸口,眼前一阵发黑,其他人的声音被耳鸣掩盖,都听不见了。
意识模糊,快要摔下轮椅的时候,云黎感觉到有双手臂伸过来,扶住了自己。
云黎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住柔软的手臂,绝不松手。
紧接着,云黎昏迷过去。
*
醒来的时候,云黎的身体还有些不适,胸口闷痛,但是比昏迷前好了很多,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面容令他怔了一下。
苏白清躺在他的对面,闭着眼睛正在睡觉。
近距离看着男人相比三年前,细纹略微加深的面容,云黎眼眶酸涩,情不自禁想要抬手,抚摸苏白清的脸。
手指刚一动,云黎突然察觉到,他还紧紧抓着苏白清的手臂。
云黎昏迷的时候,紧抓着苏白清不放,苏白清没办法,只能让他睡在自己旁边。
云黎连忙松手,卷起苏白清的衣袖。
见自己给苏白清的手臂握出了深深的红印,云黎心脏一疼,满脸自责。
不经意转头,看见乖巧精致的儿子趴在床边,也闭眼睡着,云黎的心更像是要化掉一样。
他把手放在男孩背上,轻柔推了推:“别这样睡,容易感冒。”
男孩卷翘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云叔叔。”
云黎温声问:“你是担心我吗?”
男孩趴在床边的样子,就像在守候父母一样。
三号摇了摇头:“我是不想叔叔睡在妈妈床上。”
云黎身体一僵。
男孩天真地问:“叔叔不是说爱我吗?”
云黎缓了缓神,诚恳道:“是的。”
“那叔叔能不能下来,让我睡妈妈旁边?”男孩眼神委屈,“我好久都没和妈妈在一起睡过了。”
看着儿子和自己有一分相似的面容,露出可怜的神态,云黎怎么忍心不答应。
他下床后,男孩迫不及待爬到床上,挤进床上瘦弱的男人怀里,眼神无比兴奋,不停去闻男人身上的奶香。
儿子兴奋的样子,丝毫没有让云黎感到宽慰,他竟然有一丝不适。
怀里的
孩子一点都不安分,把苏白清弄醒了,对上怪物满含爱意的眼睛,苏白清不悦道:“谁准你上来的,下去。”
孩子这么爱妈妈,却被妈妈冷漠斥责,云黎又感到不忍,但他的喉结轻微滚动,没有说出劝解的话。
他也觉得,孩子从妈妈的床上下来更好。
苏白清坐起来,整理了下衣服,目光落到云黎身上。
确认云黎的身体好多了,他说:“你可以走了。”
云黎的指尖扣紧轮椅扶手:“我想多陪你一会。”
“要想在我身边,只能当我的奴隶。”苏白清勾起唇角,“你也要当吗?”
“为什么要装成这个样子?”云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情绪激动之下,他重重咳嗽了几l声,喉咙涌上血腥味,声音多了点悲凉的哑,“你让我睡在身边,说明你和以前一样,还是心软的。”
“我没有装。”苏白清淡声说,“孟停容差点死在我手上,霍家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霍嘉良的儿子和弟弟,都被我收为奴隶,等我玩够了,我会让霍家彻底消失,孟家这么多的幸存者,我也要赶出去。”
云黎忙说:“不可以。”
苏白清笑容微凉:“云先生善良,不如把这些人都收留到你家的避难所。”
如果可以,云黎也想这样,但云家避难所的负载已经到极限,无法再容纳更多幸存者。
“我能想到,你肯定吃了很多苦。”云黎发自内心道,“今后我想保护你,和你有一个温暖的家,带你远离仇恨,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也不要再继续复仇,害人害己。”
云黎不想苏白清继续复仇,不仅是因为苏白清在害人,也是因为仇恨会让苏白清扭曲自己。
他撑住轮椅扶手,就要从轮椅上下来,学孟家人那样,跪着恳求苏白清。
苏白清冷声道:“不用了。”
“让我放弃报仇,你以为你是谁?”苏白清冷笑,“你想和我有一个家,那你知不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丈夫,是妻子。”
云黎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苏白清原本就是居于下方的,骤然得知苏白清的取向,云黎这才知道,苏白清当年答应给他生孩子,还在流产后安慰他,是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云黎受到极大的冲击,瞳仁都在颤抖。
难怪,苏白清不喜欢自己生下来的孩子。
“云先生,你救不了我。”苏白清说,“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
云黎走了。
而且,他之后没有再来孟家。
苏白清以为云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知道云黎在忙于筹备救他的事。
要救苏白清脱离扭曲的心态很难,但可以先把他从被束缚的困境当中解救出来。
孟子濯同样在忙这件事,来找苏白清的次数不多,苏白清也不在意,他嗜睡越来越严重,每天有大半时间都在睡觉。
这天苏白清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苏白清是
下午开始睡的,睡到现在晚饭都没有吃,胃里空空如也,饥饿感涌上,坐在床边的楼漾之说:“厨房给你留了饭,我让人热一热送上来。”
今晚负责看守怪物之母的,是楼漾之。
苏白清点头:“好。”
楼漾之看着他问:“你被人伺候习惯了,都不会道谢的?”
苏白清寄人篱下,也不介意顺着他说一声:“谢谢。”
“其实不用谢我。”楼漾之玩味地笑了一下,“让人给你留饭的不是我,是孟子濯,他对你真的很好,我看了都感动,可惜真心浪费在了一头没有心的怪物身上。”
“你这是在帮他说话?”苏白清问,“孟子濯的弟弟欺负了迟安,让迟安怀孕,你不是该厌恶孟家么?”
“我这两天和孟家大少相处还算投缘,他和我两个最好的朋友一样,都被你玩得团团转,所以我忍不住想帮一帮他。”楼漾之笑着说,“不过最重要的,是孟停容认错态度良好,开始关心小安和他肚子里的孩子。”
他仔细打量苏白清的表情:“你那一枪,好像伤到孟停容的心了,孟停容不再围着你转,你有没有不甘?”
那一天,枪声响起,其他人闯进苏白清房间的时候,孟停容已经倒下,只有苏白清坐着,染血的手里拿着枪。
没人知道,那一枪是孟停容按着苏白清的手开的。
苏白清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孟停容和谁生孩子,都和我没有关系。”
楼漾之轻嗤:“还真无情。”
“孟停容差点把命赔给你,不管他以前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应该都足够偿还了。”楼漾之说,“你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打孟停容的主意,他是小安孩子的父亲。”
说话的时候,有人把苏白清的晚饭端进了房间。
楼漾之双腿交叠坐着,不再打扰苏白清吃饭,等苏白清吃完,他才再度开口:“我想去个地方,你和我一起。”
孟停容中枪的那一天,如果有异能者在苏白清身边看守着,按理说不会发生这种事。
楼漾之对负责看守怪物之母的部分异能者起了疑,不放心自己离开,把看守怪物之母的任务交给旁人。
他走到哪,就要把怪物之母带到哪。
苏白清问:“去哪里?”
“小安怀了孟家的血脉,我当然要仔细调查孟家的情况,结果调查到一件意外的事情。”楼漾之说,“孟家兄弟都很长时间都不住自己的卧室了,而是拼命抢夺另一间房,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想去看一看他们争抢的那个房间,有什么特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