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田忽然开始寻找易家怡, 所有媒体和围观市民都同他一般左顾右盼地寻找报纸上常刊登的西九龙神探身影。
躲在窗口后面的小度贩来哥,听到姚青田对警察喊话,忍不住砸吧了下早已经嚼到无味的口香糖, 五官皱在一起地嘀咕:
“这个扑街, 比我们还疯啊。”
这时站在所有人焦点中的姚青田再次大喊:
“不要躲起来啊, 易沙展,你出来, 我要跟你讲话!”
易家怡屏住呼吸, 咬紧牙关挺了几秒钟,忽然转头对林旺九道:
“九叔, 你看到那个位置了吗?就是那个记者站的那个高点。姚青田不认识你,一会儿你跟身边的记者借个遮阳帽,站到那里去。
“有合适的时机, 我就朝你比这个手势, 你立即开枪, 要毫不犹豫!”
家怡语速极快, 并朝九叔竖起右手食指,约好为开枪信号。
“开枪?在这里?”九叔有些诧异。
“姚青田今天敢站在众人视线里做这样的事, 搞不好就没准备活着回去。他想要做的可能不止是表演用刀戳两下‘不孝丈夫’,他很可能要真的在镜头前实施一次‘处决’。我怕如果我们不开枪, 一直乐观地等下去,或者是那个‘不孝丈夫’, 更可能是那个孩子,会被他作为‘处决对象’。”家怡抿了抿唇, “打头,子弹射进头骨后不会再射穿,就算射穿了, 两层骨骼也会大大消减它的动力。”
“可是……我行吗?”九叔的声音幽幽的,似充满不确定。
家怡盯住九叔的眼睛,笃定道:“定点射击,我们这一年多几乎每周都去练枪,九叔的枪法也很准的。”
“……”林旺九抿了抿唇。
万一没射中,出了事,很可能会吃个不小的处分。
他已经快退休了,安安生生拿着自己的几十倍工资退休金,盆满钵满地离开警队,才是最稳妥最合适的选择。
这时候完全不适合节外生枝,不然……
但直望着易家怡的眼睛,他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家怡知道这件事会给九叔巨大的压力,但是现在她无法承担这个任务,只好交给他。
拍了拍九叔的肩膀,家怡才深吸一口气,身形快闪,下一瞬挤出人群,站到了聂威言身边。
“姚青田,你已经被警察包围,不要负隅顽抗了!”易家怡仰起脸,表情格外严肃。
四周镜头忽地齐转向,全部对准了易沙展。
“易警官,你果然来了。”姚青田抿起唇,与易家怡对望了一会儿,才轻轻叹口气道:
“我也不是天生就是这个样子……不怕血,敢杀人,还将苗利群开膛破肚,把Joe五马分尸啊……
“你走访的时候,见过我母亲的,她个性彪悍强势嘛,从小我们家所有人都要听她的话。我父亲受不了家里的低气压,就在外面找了个会哄他的女人。
“你知不知他后来怎么样了?”
“怎么样?”家怡见他讲话时身体语言再次变得松弛,那把匕首也距离小童的颈动脉远了一点点,便干脆顺着他的话提问。
“就算老婆脾气不好,也是他选的嘛。他不感激老婆能吃苦肯干活,还做对不起老婆的事,当然只有死喽。
“我好长时间见不到父亲啊,后来还参加了父亲的葬礼。直到街坊邻居们悄悄讲话被我听到,我才知道哇,原来是母亲杀掉了出轨的父亲,然后放在卤汁、酱菜缸里,把父亲做成卤肉、腌肉,卖给那些来吃饭的男人们啊。
“母亲肯定是将自己的怨气愤恨都灌注到这些肉里了的,听说所有吃过我们家卤肉的男人呢,都不出轨的。
“这世上有恶人呢,如果法律制裁不了他,就应该由我们这样的人去帮助法律。”
四周一片寂静,在最嘈杂的重庆大厦中,白日里难得见这样冷寂的时刻。
每个人都觉得身边好像冷飕飕的有阴气在飘,谁也不敢乱讲话,只忍着汗毛倒竖的惊悚感,面上逐渐露出不忍听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Joe的肝脏和心脏去了哪里啊?”姚青田问。
“……”易家怡抿唇不答。
“你肯定猜到了吧?Madam?”
“你吃掉了。”易家怡的声音冷沉如清晨太阳未升起前的露水,沉甸甸地坠在叶子上,几乎在黑暗最寒冷的时刻结成霜。
“我就知道你会明白的。”姚青田的声音忽然变低变慢,似乎在细细品味着某种格外珍贵的情感,“我想试一试,如果将强烈的愿望灌注在这些内脏中,在吃掉它们,会不会像母亲售卖的父亲的肉一样,拥有某种魔力。
“我想可能真的有的,我许的愿呢,是跟你有关的,madam。”
姚青田向前走了一步,怀中的小童被抵在他和栏杆之间。
家怡看着他的动作,心被揪紧,望着被压住胸口的小童,更加担心起对方的身体状况。
……
现场好几台摄录机都在录制,其中最大的电视台记者趁姚青田讲话间隙,将录好的一盘录像带撤出,交给身边的助手,叮嘱对方以最快速度跑回电视台,联系台里领导,立即开播!
助手得令后,将录像带揣进怀里,转身如长出飞毛腿般疾奔而去。
另一家电视台的一位工作人员,则在摄影师录像时,挨家挨户地寻找,想要借一个电插座,以保证录像机可以一直工作不断电。